宋亚轩再次醒来时，世界是颠倒的，混乱的，带着宿醉般的剧痛和眩晕。

他躺在刘耀文主卧那张巨大的黑色丝绒床上，窗外天色阴沉，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属于刘耀文的、浓郁的雪松气息。头还在隐隐作痛，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但更清晰的是脑海里翻涌的、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记忆碎片！

不再是零散的、模糊的闪回。

是完整的、清晰的、带着血腥味的画面和声音，排山倒海般冲垮了失忆的堤坝！

冰冷的后台，刘耀文冰冷的“赝品”羞辱……

跪在奢华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擦拭……

浴室里刺骨的冷水冲刷和绝望的呜咽……

片场后台，被当众捏住手腕伤处的剧痛和屈辱……

刘耀文掐着他脖子，将他拖走时的窒息感和恐惧……

还有……那个在冰冷浴室里，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的、哥哥林溪的旧照！

以及……那个在滚烫高烧和昏迷中，粗暴、掠夺、带着血腥味的……强吻！

“呃啊——！” 宋亚轩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牵扯到脖子上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痕和腰后的旧疤，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他环顾着这个奢华冰冷的房间，每一件摆设，每一寸空气，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几天的愚蠢和脆弱！

安全的地方？路过救他？

狗屁！

这里是囚笼！是地狱！而那个叫刘耀文的男人，是亲手将他推入地狱最深处的恶魔！

巨大的愤怒、屈辱、憎恨和被欺骗的背叛感，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眼底不再是茫然，而是燃起了毁灭一切的、冰冷的疯狂火焰！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刘耀文端着一杯温水和药片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一夜未眠处理“蓝鲸”爆炸的后续），但在看到宋亚轩坐起身时，眼神里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习惯性的、带着点笨拙的“温和”（这温和在失忆的宋亚轩眼里或许是安抚，但在恢复记忆的宋亚轩看来，无异于鳄鱼的眼泪）。

“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 刘耀文走近床边，声音刻意放低放缓，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他伸手，想将水杯递过去。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杯子的瞬间——

“别碰我！”

一声嘶哑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炸响在寂静的卧室里！

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

他愕然抬头，撞进了宋亚轩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失忆时的茫然脆弱，也不是平日里的冰冷荒芜！那里燃烧着两团幽暗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屈辱和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那恨意如此浓烈，如此清晰，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刘耀文！

刘耀文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所有的疲惫和伪装被这一眼彻底击碎！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宋亚轩……” 刘耀文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恐慌？他试图解释，试图靠近，“你听我说，关于之前……”

“听你说？” 宋亚轩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踉跄着后退，像躲避瘟疫般拉开与刘耀文的距离。他苍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染上病态的红晕，指着刘耀文，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听你说什么？听你再说一遍我是‘赝品’，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听你再命令我跪着给你擦地？还是听你再告诉我，冷水澡能洗掉我身上的‘污秽’？！” 每一个质问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耀文脸上！

“不是！那些都过去了！” 刘耀文急切地上前一步，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痛苦和急于辩解的光芒，“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知道你是林溪的弟弟！我知道了三年前……”

“你知道？！” 宋亚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滑落，“你知道？！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你在我哥死后，是怎么折磨他唯一的弟弟的吗？！你知道你掐着我脖子的时候，我有多想杀了你吗？！”

他一步步逼近刘耀文，尽管身体虚弱，气势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

“刘耀文！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愧疚的嘴脸！我不需要！我哥更不需要！你以为你现在知道真相了，说一句‘错了’，就能抹掉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这些伤痕？！就能抹掉你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就能让我忘记你是怎么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强吻的吗？！”

“强吻”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刘耀文最后的伪装！他脸色瞬间惨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是他最不堪、最无法面对、也最自我厌恶的污点！此刻被宋亚轩用如此憎恶的语气当面撕开，让他无地自容！

“我……” 刘耀文喉咙像是被堵住，所有解释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看着宋亚轩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和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碎，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能失去他！他不能让宋亚轩带着这样的恨意离开！

在绝望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下，那句压抑在心底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看清的情感，冲破了一切理智和羞耻，脱口而出：

“因为我爱你！”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细微的风声都消失了。

宋亚轩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耀文，仿佛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刘耀文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住了，但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他看着宋亚轩震惊而鄙夷的眼神，心中那份被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愧疚、心疼、占有欲和一种扭曲执念的情感，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是！我承认我混蛋！我承认我伤害了你！我承认我做了让你恶心的事！” 刘耀文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和激动，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宋亚轩的手臂，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但那些……那些都是因为我疯了！” 他眼底泛红，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从我在后台看到你的第一眼，看到那张和溪溪一模一样的脸，我就疯了！我恨你顶着这张脸出现，提醒我溪溪不在了！我更恨你……恨你明明不是他，却用那种冰冷的、疯狂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移不开眼！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你，想要掌控你，想要……毁了你，又想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

“我爱你身上这股劲儿！爱你明明脆弱得要死却偏要竖起全身尖刺的倔强！爱你那双荒原下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爱你像个疯子一样跟我对着干的样子！” 刘耀文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我知道这不对！我知道这很扭曲！但我控制不住！宋亚轩！我他妈爱上你了！不是把你当成溪溪的替身！是爱你！爱你这个人！爱你这个满身是刺、带着剧毒的小疯子！”

他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锁着宋亚轩，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一种扭曲的期待。

宋亚轩静静地听着，脸上的震惊和鄙夷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嘲讽。他甚至还轻轻地、极其缓慢地鼓了两下掌。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精彩。” 宋亚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嘴角勾起一个极致嘲讽、也极致冰冷的弧度，“刘影帝，这段告白真是……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他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刘耀文，“爱？你也配说这个字？”

他一步步走到刘耀文面前，仰起头，即使身高处于劣势，气势却带着压倒性的悲愤和绝望：

“你的爱，就是把我当成替身肆意羞辱？你的爱，就是逼我跪着擦地满足你的控制欲？你的爱，就是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你的爱，就是在我昏迷高烧、神志不清的时候，像个禽兽一样强吻我？！”

宋亚轩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刘耀文的心脏！他眼中的狂热和期待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灰败。

“刘耀文，” 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嘴角冰冷的嘲讽，“你的爱，让我恶心。”

“它比那些骂我黑我的言论更恶心！比那个雨夜推我出去的手更让我作呕！它是我这辈子……受过最肮脏的侮辱！”

轰——！

刘耀文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他看着宋亚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和绝望，看着他脸上冰冷的泪水和嘲讽……那句“最肮脏的侮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上！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告白，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刘耀文被这致命一击彻底击溃，心神剧震、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时——

咚咚咚！

卧室的门被急促而沉重地敲响！管家陈伯刻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透了门板，如同丧钟般敲响：

“先生！医院紧急电话！宋先生……宋先生的母亲……半小时前……抢救无效……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