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陆行舟的理智,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关节泛出青白色。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监控备份,最高级别加密,物理备份一份,立刻送到我办公室,亲手交给我。现场所有接触过这段监控的人,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泄露一个字,按叛国罪论处。”
“是!陆队!”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凛然。
挂断电话,手术室的红灯依旧刺目地亮着。陆行舟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金属和消毒布料,看清里面那个正在被救治,却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的爱人。江怿左肩的伤处仿佛也出现在陆行舟的肩头,传来一阵阵幻痛。他想起三年前医院爆炸后,江怿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和此刻手术台上的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江怿不再是无助的受害者,他成了一个主动制造伤痛、身份成谜的危险谜团。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当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带着疲惫走出来时,陆行舟立刻迎了上去,步伐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跳得有多快。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万幸没有伤及主要神经和动脉,但肌肉和骨骼损伤严重,失血较多,需要长时间恢复。病人还在麻醉苏醒期,暂时不会清醒。”
“我能进去看看吗?”陆行舟问,语气是陈述而非请求。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着陆行舟肩章上的警衔和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凝重,点了点头:“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病人需要安静。”
陆行舟走进恢复室。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药味和麻醉剂残留的气息。江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氧气面罩覆盖了他下半张脸,胸口随着呼吸机规律地微微起伏。他的左肩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固定在胸前。几缕汗湿的黑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陆行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年了,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和清醒时的恍惚中,如今近在咫尺,却隔着比太平洋更深的鸿沟。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江怿冰凉脸颊的前一刻,猛地停住,然后缓缓收回,紧握成拳。他不能碰。此刻的触碰,无论带着多少思念和痛苦,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可能暴露他汹涌的内心。
就在这时,江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陆行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江怿的眉头痛苦地蹙起,喉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被氧气面罩过滤后更显破碎。但陆行舟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两个模糊的音节:
“老……陆……”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如同惊雷在陆行舟耳边炸响。这声无意识间的呼唤,带着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依赖和亲昵,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备和冰冷的分析。
然而,这脆弱的本能流露如同昙花一现。江怿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焦距模糊,似乎还沉浸在麻醉的余韵和伤痛的混沌中。他的目光茫然地在天花板上游移了几秒,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阻力般,落在了床边的陆行舟身上。
当看清陆行舟穿着警服、肩章冷硬、面容肃杀的身影时,江怿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刚刚流露出的一丝脆弱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薄冰,瞬间蒸发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比手术刀更锋利的警惕和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抗拒!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身体几不可察地向远离陆行舟的方向缩了一下,尽管这个微小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狠狠一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记得他。至少,在潜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或强行压制的角落里,他记得“老陆”这个称呼,记得陆行舟这个人。但这记忆带来的不是亲近,而是强烈的排斥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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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