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随。
那年是我在那个并不发达的小县城生活的第17年。
每天两点如一线的生活将我磋磨得没了兴致,只是麻木的循规蹈矩的过活着。但印象里,我好像就是在那年碰到裴郁的。
那是一个躁动闷热的夏季,趴了一整节课的我,出了满额头的汗,黏腻腻的感觉迫使我去厕所洗了把脸。
我记不得当时发生什么事了,总归那时候耽误到了上课,我才着急忙慌的赶到了教室。
裴郁就是在那时转过来的,他站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却被我的报告声打断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以及他朝我看过来的视线,本就埋着头的我将头埋得更低了。
班主任数落了我几句,便让我回座位了,我落座时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讲台的人,仅仅只是那一瞬我便知道了他觉得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甚至不会是普通的城里人,他身上那股矜贵的感觉,是用金钱才堆砌的出来的,同我们压根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我,姓裴单字一个郁。”我听见他说。
我那时不是一个爱交际的人,裴郁后来说了什么,坐在哪儿我全然不知。
应当也是那天吧。裴郁就将他的劣根展示了个完全,逃课、打架无一不落。
他在课间操打架斗殴,跟一伙人叫嚣着扭打着进了厕所。
那时候我成绩虽然下滑但还没有很差的,甚至还是班长来着,作为班长我被赶鸭子上架般,被人拉去了劝架。
面对着里面闹哄哄时不时还有股恶臭的厕所,心底的恐惧恍若千斤石般,压得我喘不过气,厕所里仿佛有着叫嚣着要将我撕碎的怪物般。
我很想就此退缩的,但我仍旧踏足了。
入目便是厕所地上的一片狼藉,被撕碎的破衣布、零星的血迹以及横七竖八的几根被人为折断的木棍,旁边是孤零零的笤帚头和随意摊着的拖把布。
就连旁边无辜的拖把和扫帚也无一幸免的被卷入了这场风波,我也不例外的。
架没劝住,我也跟着挨了顿毒打,青春期的男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就连稍细些的木棍都能堪堪折断,下起手更没轻没重的……
我脸上挂了彩,手上和身上也是青一块紧一块的斑,我被打得恍了神,只知道疼,很疼很疼。
直到班主任姗姗来迟的赶来,我才得以获救,等我回过神来,我们一行人就已经在医务室里了。
我垂眸看着为我上药的医生,心中不由懊恼,不为别的,只因我这副样子回家肯定逃不了母亲的一顿数落……
我在心底哀叹了一口气,耳边是那群人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声和班主任的劝解声。
说得很委婉,语气也很为难,连我都为之动容几分,但裴郁貌似没有听进去,我听见他不屑的嗤笑声,随后他往地上甩了两沓钱就背着包走了。
裴郁逃课了,但与我无关。
如我所想的,到家后母亲看着我身上斑驳的痕迹数落声一句接着一句,任凭我如何解释都悉数在我头顶落下。
聒噪得很,烦躁至极。
我不再为此多费口舌,只是回了房间将母亲的数落声一丝不落的锁在了门外,母亲在外头将门砰砰作响,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拍打得摇摇欲坠,恍若下一秒就要就此罢工。
我没有理会,自顾自的上了床,将自己紧紧裹挟在被子里,以此来逃避一切。
晚些时候我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但这次来人却是一股奶声奶气的声音:“你在里面吗?哥哥。”
对于这个妹妹我说不上有多喜欢,更多的觉得是一份责任,我起身开了门,见她独自一人端着碗勺,坐在门槛上吃着。
因我开门的动作,险些就往后仰倒了,好在我的小腿为她做了支撑,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喊了句哥哥,才起身将碗放在了地上。
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药膏,我蹲下身子,强扯着笑接过,她借势伏在我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妈妈滥(让)我给你的,她不让我到(告)诉你,我偷偷到诉你。”
小孩子的口齿尚不伶俐,说起话来也不甚清晰,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安慰,以及她想缓和我和母亲的关系的小心思,从而揉了揉了她的头。
也是那天,晚饭过后,我出门扔垃圾时,在我家旁的老厝里碰了裴郁,他揣着手靠在墙边,大抵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也不知他是否听去了母亲的咒骂声,或多或少。
但我不好奇不在乎且无所谓。
“很脏,别靠。”
老厝的墙常年没人打理,早已在雨水的浇灌下爬满了青苔,那是我认为一个衣着得体,气质不凡的人该有的洁癖,而给出的温馨提示。
我并不想和他这等顽劣的人扯上干系。以至于我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裴郁貌似听到了。
他原本要落跑的脚步,在我话音刚落时停下了,他转过身子,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他的声音却随着晚风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你要钱吗?”他说。
莫名其妙的,他兀的说了这句话,我轻笑一下没说话,夏季的晚风带着不容忽视的闷热,风过时连带着我的心也一同闷闷的。
很闷。很闷。笑着笑着,我的鼻头也跟着就酸了。
裴郁他在同情我。
我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自顾自的走了,沙土铺成的路坑坑洼洼的不说,走起路来还沙沙作响,我很轻易地就知道了裴郁跟在了我身后。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尽可能的放轻脚步,以此来减轻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只能盲目的跟着 ,于是我扔完垃圾回头时便和裴郁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我看出了他眼底的窘迫和尴尬,以及极力想找个藏身处的迫切,或许你们能想象到吗?一个大高个跟愣头青一样,在马路边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看这看看那的。
那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如今忆起,我还是有点想笑的,只是那时我强压住了心底那一点笑意,保持着以往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径直略过了他。
下一瞬,我就被他拦住了去路,高我一个头的鸽子看起来确实很有威压,但我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绕过他,往家的方向走。
这次他不拦我了,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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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