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了没多久，就被一阵穿堂风卷着雨丝吹灭了。芩莞“呀”了一声，下意识想护，却只抓到一把潮湿的空气。

文姝禾恰好抽完了烟，把烟蒂摁在长椅下的积水里，发出“滋”的轻响。她瞥了眼芩莞捧着的蛋糕，忽然开口：“就这么吃？”

芩莞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火，连许愿都忘了。她有点窘迫地笑了笑：“嗯……也可以。”说着就想打开盒子，手指刚碰到边缘，又被文姝禾的话拦住了。

“傻不傻，雨水都溅进去了。”红发女生站起身，破洞牛仔裤的裤脚蹭过地面，带起一串水花，“跟我来。”

芩莞没反应过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握紧了蛋糕盒。文姝禾没回头，径直走向公园深处那座废弃的凉亭，红头发在雨幕里像一簇移动的火焰。

凉亭的顶有点漏，但至少能挡住大部分雨。文姝禾靠在斑驳的柱子上，看着芩莞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石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仔仔细细擦着盒盖上的水珠。

“生日？”她忽然问。

“嗯。”芩莞点头，声音比刚才放松了些，“十九岁。”

文姝禾“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发梢——刚才挪伞时，芩莞右边的头发也沾了雨，贴在脸颊上，像只受惊的小兽。

她没说话，从背包里翻了半天，摸出一小盒火柴扔过去：“喏，比烟靠谱。”

火柴盒是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外壳，和她的纹身很像。芩莞接住时，指尖碰到了盒面的磨砂质感，心里忽然暖了一下。这次她顺利点燃了蜡烛，火苗在亭子里稳稳地跳着。

“不许愿？”文姝禾挑眉。

芩莞闭上眼，双手合十。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刚才借到火时，好像就已经很满足了。她默数三秒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文姝禾难得多问了一句。

“说出来就不灵了。”芩莞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和刚才在长椅上瑟缩的样子判若两人。她打开蛋糕盒，挖了一大块奶油递过去，“姐姐，谢谢你，尝尝？”

文姝禾盯着她手里的塑料小勺，迟疑了两秒，还是接了。奶油是甜的，带着点草莓味，和她平时抽的烟味完全不同。

她没怎么吃，就看着芩莞小口小口地挖着蛋糕，忽然发现这女生吃东西很乖，嘴角沾了点奶油都没察觉。

“喂，”她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芩莞的嘴角，“花了。”

芩莞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烫到一样缩回脖子，手忙脚乱地去擦。文姝禾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冷淡的模样。

雨渐渐小了，变成细密的雨丝。芩莞吃完蛋糕，把盒子叠起来塞进塑料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叫芩莞，草字头的芩，莞尔的莞。”

“文姝禾。”红发女生报上名字，顿了顿又补充，“文章的文，姝丽的姝，禾苗的禾。”

芩莞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和她张扬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反倒有种温柔的意味。她看着文姝禾小腿上的骷髅头纹身，忍不住好奇：“这个……是你自己想纹的吗？”

文姝禾低头瞥了眼，没否认：“十七岁生日纹的，跟家里闹翻了，觉得特酷。”

“现在呢？”

“现在觉得挺傻的。”她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了，眼角有淡淡的纹路，“但洗不掉了，就这样吧。”

芩莞忽然觉得，传闻里那个凶巴巴的文姝禾，好像和眼前的人对不上号。她明明会在拒绝借火后，默默用烟头帮忙点蜡烛；会在雨里把唯一的火柴递过来；甚至会帮她擦掉嘴角的奶油。

离开公园时，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泛着银光。芩莞看着文姝禾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忽然鼓起勇气：“文姝禾，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文姝禾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红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骷髅头纹身被长裤遮住了，此刻的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和。

“周六下午，老地方。”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了巷口。

芩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那个印着骷髅头的火柴盒。她低头笑了笑，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像藏了个秘密。

晚风带着雨后的凉意吹过，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生日这天，也不是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