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江清月在律所天台找到林砚之。他倚着栏杆，衬衫上的血迹已干成深褐，像幅狰狞的抽象画。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远处CBD的霓虹映在他镜片上，忽明忽暗。

“查到小周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林砚之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

江清月把小周母亲的化疗单据拍在他胸口：“启铭集团的法务部，该给小周发份‘无责证明’。还有——”她掏出父亲旧案的庭审记录，“十年前，你爸收买的书记员，叫什么名字？”

林砚之垂眸看那些泛黄的纸，喉结滚动：“赵平。三年前车祸死了，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没找到。”

江清月的指甲掐进掌心，天台的风卷着她的长发，把“巧合”二字撕得稀碎。她转身要走，林砚之却抓住她的手腕：“我书房有你爸当年的照片，明天——”

“不用卖人情。”江清月甩脱他的手，“我自己会查。”可走回办公室，她盯着电脑里盛辉电子的案件进度表，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手机——林砚之书房里的照片，像块磁石，吸着她往真相的深渊里坠。

次日清晨，江清月推开林砚之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庭院里种着大片玫瑰，晨露里开得嚣张，却在看见玄关处父亲的照片时，她的脚步钉在原地。照片里，父亲穿着九十年代的西装，和林砚之的父亲林启年并肩而立，两人脸上的笑，在日光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要喝手冲？”林砚之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传来，他换了身烟灰色休闲装，却仍戴着金丝眼镜，“我爸年轻时，和你爸是校友。”

江清月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书架上的法律典籍，在最顶层的暗格里，发现半本破旧的工作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的笔迹凌乱：“启铭集团挪用并购资金，证据已交林启年……”后面的字被咖啡渍糊住，只剩“危险”二字洇开的墨痕。

“这是——”

“我爸当年的东西。”林砚之的手指搭在她肩头，温度低得像冰，“你爸出事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他。”

江清月猛地转身，撞进他镜片后的深渊：“所以你早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爸的局？”她想起昨夜的追杀，想起小周母亲的化疗单，资本的黑手原来早在十年前就绞住了父亲的咽喉，而眼前这人，究竟是同谋，还是……

“我也是最近才查到这些。”林砚之打开书房的保险箱，取出份文件，“启铭集团海外账户流水，十年前有笔三百万的汇款，收款人是当年主审法官的儿子。”

文件落在桌上的瞬间，江清月听见自己心跳失控的声音。那些她穷尽十年想触碰的真相，此刻像具狰狞的骸骨，摊在阳光里。她抓起文件要走，林砚之却扣住她的手腕：“清月，我知道你恨我爸，可现在——”

“现在怎样？”江清月冷笑，“和你联手，把你爸送进监狱？还是继续当你棋盘上的棋子，帮你扫清启铭集团的对手？”她甩脱他的手，玫瑰花瓣落在两人之间，红艳艳的，像染血的证词。

回到律所，江清月把自己锁在办公室。暮色漫进来时，小周红着眼眶敲门：“江律师，我、我找到新证据了！”他递来的U盘里，是启铭集团老对手收买黑帮的录音，还有林启年十年前挪用资金的转账记录。

江清月盯着屏幕里的转账日期，正是父亲旧案庭审前三天。她突然想起林砚之书房里的照片，想起他说“我也是最近才查到”时的神情——或许在这场资本的困局里，林砚之同样是被父亲操控的木偶，而她，终于摸到了扯断提线的刀刃。

深夜，江清月站在父亲墓前，雨水打湿了墓碑上的照片。她把新证据的复印件烧在墓前，火星子溅在裙角，像坠落的星。转身时，她看见林砚之的车停在陵园外，车灯昏黄，映着他沉默的侧脸——这场与往事的博弈，谁都别想全身而退，可她偏要攥着这把染血的刀，把所有见不得光的暗涌，劈成照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