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山脉的族人们又经历了几次麦收,当年被青荇捡回来的“那个孩子”,成了他们口中的“鸢儿”。
即使她黑色的瞳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淳朴的族人们并没有因此排挤她。她出众的药理天赋,和姣好的脸庞使她收获了更多的喜爱。她会帮族里的产婆接生,会调制出最新的胭脂送给出嫁的新娘,会在麦收时节和青荇一起做上整整一大笼桂花米糕……每每谈及鸢儿,村头的大婶们总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青荇可真是有福气呢。
青荇再也没有办法独自上山采药了,因为楼若鸢总要跟着去。她常板着个小脸,假装严肃地说教爷爷:“您年纪大了,再一个人上山,怎么行?要是摔断腿了,我哪能背的动您?”青荇总刮刮她的鼻子:“你个小猢狲,分明是你想去摘草药堆子里的山莓。”爷孙俩就笑闹着,那笑声溶在空气里,酿甜了流年。
青荇总是说:“鸢儿是天上的菩萨送给我的。”
可命运给予的馈赠,往往明码标价。暗处的猎犬,早已嗅到了猎物的气味。
越来越多的失散类人藏身点被血洗,农族血液可以延年益寿的秘密被公开,他们的价值水涨船高。
真正的变故发生在楼若鸢十三岁那一年。
雪、血、泪,抽血机的轰鸣。竞成了那年除夕的新年钟。她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逐渐变得苍白,看着那曾抱着她轻哄的躯体愈发干瘪,直到同枯叶一般落下。那些拇指粗的导管绞上他们的身体,泛着萤光的血液被会聚到中央的机器里。那位大娘昨天还和她约着制胭脂,而现在,她死死望着她的方向,“跑”的口型凝固在脸上。发动机的怒吼盖过了惨叫,人类眼中的算计越来越亮。
青荇把她塞进地窖前还在安慰她。
“乖,鸢儿莫怕……”他粗糙的大手最后一次刮了刮她的脸颊,“记得爷爷教你的吗?数到一千……爷爷就找到你喽。”青荇的白发被火光映成了金色,转身时,是黑洞洞的枪口。
“鸢儿......”他心里感到愧怍,“爷爷看不到你长大了......”
浑浊的老泪自眼角落下,开口是颤抖的乞求。“她……她不是类人......”持枪的男人搭在板机上的手指微顿。“鸢儿.....放过我的.....”“砰!”话音未落,又一朵血梅在老者的白发上绽开,鲜血从未关严的地窖缝里溅进来,滴到若鸢的脸上。
用手一摸,热的,地窖太黑了,她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把她从地窖里拎出来的是一个长像文气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瞳,眼角的泪痣莫名让他看起来柔和了些。他的白大褂纤尘不染,与满地的血污格格不入。
“程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清冷而带有威压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你知不知道抽干了这老东西能换多少经费?!”
那是个有着银发赤瞳的男人,也是楼若鸢此后的恶梦。
她像个战利品一般被程楠拎到了他面前。“别这么火大嘛,苏北辰。””他伸手撩开挡在她眼前的发丝,金色的光晕在眼底流转一瞬。“心珠的下一任宿主,新的示道者,将功赎罪总够了。”程楠笑起来,甚至带了点讨好。苏北辰眼中的怒意消退,拇指按上楼若鸢的太阳穴,微微发力。
又是一抹转瞬即逝的金光。
“哈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松开楼若鸢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掐上程楠的喉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恻隐之心。”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似乎只是在同程楠闲聊,“你给了那老东西一个痛快呢,这么低级的错误......”力道骤然加大,程楠的嘴角渗出一抹猩红,“程副指挥还要再犯吗?”
程楠的眼神几乎要活剐了他。
苏北辰松开程楠,冷眼看着他剧烈地扶墙喘息。
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去。”他用手帕擦拭着双手,“就算她没有心珠,示道者的嫡系血脉,也是个做‘母亲'的好人选。”
“我们不亏啊!”苏北辰将火手帕丢进火里,大笑着离开。
程楠朝地下吐了口血沫。
“把他抬走烧了,骨灰留下给她。”他仍靠在墙上,嗓音嘶哑,指向青荇的遗体。
楼若鸢看着火舌吞没老者的身体。她想起昨天青荇教她认的一个字。
荇。青荇名字里的字,意思是水中的野草。
青荇,青荇,命如野荇。
当那捧小小的骨灰被交予她手中时,她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然后是一滴血红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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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