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过来。”他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地吩咐，听不出喜怒。

门口那个僵硬的背影猛地一颤。

刘耀文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失落和自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沉寂的夜空骤然炸开万千烟花，璀璨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激动的红晕，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巨大的、纯粹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哥哥！”他几乎是雀跃着喊出声，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穿透力，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响亮。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又用手捂住了嘴，但眼睛里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亮得惊人。他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恩赐，脚步轻快地转身跑回休息室。

很快，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碗走了出来，碗里是冒着袅袅热气的、晶莹粘稠的白粥。他走得格外专注，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生怕洒出一滴。

他将碗轻轻放在宋亚轩面前的玻璃桌面上，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的一声“嗒”。然后，他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坐下，而是抱着一个空碗，安静地站在了餐桌斜对面——一个既不会打扰宋亚轩工作，又能清晰看到他的位置。他像一棵等待检阅的小树，站得笔直，目光却一眨不眨地、带着全然的满足和毫不掩饰的孺慕，落在宋亚轩专注的侧脸上。

宋亚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的侧脸和手上。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上，指尖划过页面。然而，那道目光的存在感太强，带着一种无声的、全然的交付感和依赖，像一层温热的薄纱，笼罩在他习惯冰封的感官上。

他端起那碗白粥。温度透过骨瓷碗壁传递到掌心，微烫。粥确实煮得很稠，米粒软烂，散发着最朴素的稻米清香。他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入口中。温度适宜，口感顺滑，带着一丝清甜。很普通的白粥，甚至可以说是寡淡。但少年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却让这碗粥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重量。

宋亚轩沉默地吃着，动作不快不慢。他能感觉到斜对面那道目光随着他每一次舀粥的动作而移动，带着一种纯粹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专注。

餐厅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以及平板电脑屏幕幽幽的冷光。一道无形的玻璃隔断仿佛存在于两人之间——宋亚轩这边是冰冷的数字世界和绝对的秩序，刘耀文那边则是滚烫的注视和无声的依恋。

当宋亚轩放下勺子，碗里只剩下浅浅一层粥底时，那道目光瞬间变得更加明亮热切。

宋亚轩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他没有抬头，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吃完了。”

“嗯！”刘耀文立刻用力点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开心，他像接到指令般，立刻上前一步，动作麻利却又无比小心地收走了宋亚轩面前的空碗和勺子。他的指尖在收拾时，不经意地擦过宋亚轩放在桌沿的手背。

一丝微凉的、带着少年体温的细腻触感传来。

宋亚轩的手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了一下，翻过一页报表。仿佛那点微小的触碰从未发生。

刘耀文端着碗勺，脚步轻快地走向水槽。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开得很小，开始仔细地清洗。水流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洗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专注力，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价值的绳索。

宋亚轩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抬起，越过冰冷的玻璃桌面，落在水槽边那个忙碌的、穿着他宽大衣服的单薄背影上。

少年踮着脚，努力适应着对他来说稍高的水槽台面。那件浅灰色羊绒衫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勾勒出过分纤细的腰线。他洗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把碗和勺子洗到发光。那专注的姿态，那近乎偏执的认真，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感，形成一种强烈的、令人烦躁的反差。

宋亚轩的指尖在平板电脑冰冷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看着刘耀文终于洗好碗，用洁白的擦碗布一丝不苟地将水渍擦干，再小心翼翼地放进沥水架。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和……满足？

就在刘耀文放好碗，转过身，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得到夸奖的期待看向宋亚轩时——

宋亚轩却倏然移开了视线，仿佛从未关注过他。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助理的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和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林助，通知海外，会议照常开始，提前五分钟接入。另外，把并购案B组的补充分析报告立刻发到我邮箱。”

电话那头的林助理显然还没从半小时前的震惊中完全回神，声音带着一丝卡顿：“……是，宋总！马上处理！”

挂断电话。

宋亚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衬衫袖口。他拿起平板电脑和手机，目光冷淡地扫过站在水槽边、脸上期待的笑容微微僵住的刘耀文，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向门口。

“待着。”冰冷的两个字，如同门锁“咔哒”落下的轻响，将少年眼中那点刚刚燃起的星火，连同那碗白粥残存的暖意，一同关在了门内。

厚重的办公室门隔绝了内外。

刘耀文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块微微湿润的擦碗布。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慢慢走到宋亚轩刚才坐过的位置，指尖轻轻拂过还残留着一丝余温的椅背。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端起沥水架上那个宋亚轩用过的、被擦得光洁如新的骨瓷碗。碗壁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指尖的温度和一丝极淡的咖啡余香。

刘耀文低下头，鼻尖轻轻贴近碗沿，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白粥最朴素的米香，形成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

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带着冰冷满足感的弧度。

那弧度，像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边缘时，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直到窗外阳光的角度偏移，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他才睁开眼，眼底一片沉静的深黑，之前的温顺和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碗放回原处，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走到离宋亚轩办公区最近的那面墙边，抱着膝盖，慢慢地坐了下来。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安静地投向那扇紧闭的、通往宋亚轩冰冷王国的门。

像一株最安静、最无害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巨树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