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走廊上的一瞥之后,肖战就一遍遍劝自己别多想。他强迫自己冷静:那大概只是错认罢了——也许只是一个长得像王一博的人,也许回来走个过场,探望几位旧师,转身就会像那些优秀得近乎虚构的同学一样,飞回美国、英国、加拿大,甚至是火星、月球,或者银河系边缘的某座科研基地,继续他注定要璀璨的人生。
他一直都是那种人,对吧?从高一起,就是“考试前打球照样年级第一”的都市传说,是老师眼里的天才,是同学嘴中“别人家的孩子”的具象化。而自己呢?总在排名尾端挣扎,被暗地里讥笑“只会写写画画没前途”,像雾气般透明又不合群。
“他对我笑了一下。”——这能说明什么呢?
肖战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出于礼貌。不能因为“大人物”朝自己点了个头,就自作多情,像给自己的脑袋套上光圈,再把未来写成一部青春偶像剧。他辗转反侧,越想越睡不着,忽然想起曾听过的一句冷嘲:“给你点染料你就开磨坊。”大概就是在形容他这种人吧?人家跟他说句“早”,他就能脑补出整场童话婚礼。
于是他又一次陷进那种无声的愤怒里——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拥有哪怕一点点、被温柔对待的错觉?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什么童话,它弱肉强食,而他恰好是那类不够强的存在。
第二天清早,他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头发睡得七翘八翘,还带着一根固执的呆毛,晃晃悠悠踏进年级组长的办公室签临聘合同。他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副样子简直社死,一边咬牙推门而入。
门才开,他就愣住了。
王一博正站在窗前,白衬衫干净得像素描里的线条,逆光而立,像是某一帧旧电影画面里的人物剪影,被时光轻轻切了下来,贴在现实里。
他依然那样清冷从容,仿佛岁月对他格外宽容,未曾留下痕迹。但肖战却一眼看出不同——那双眼不再是过去那样澄澈锋利,而是藏着一抹淡淡的疲意,像深海礁石缝隙间浮起的光影,说不清的沉静与落寞。
“哎哟,你俩以前上我课的时候还叽叽喳喳呢,现在倒装生人了?”年级组长笑得像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圆滚滚热腾腾,“老同学见面,打个招呼嘛!”
肖战下意识地笑了笑,伸手:“老同学,好久不见。”
王一博微顿了一瞬,也轻轻伸出手来:“好久不见。”
那一触,像旧信封被撕开的声音,啪地一下,把时间扯回了某个夏日午后。
偏偏下一秒,上课铃响起。
年级组长“嗖”地冲出去管纪律,临走还不忘回头喊一句:“我看看是谁在吵!”
门合上的刹那,空气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还好吗?”王一博的声音低低的,有些不确定,又小心翼翼。
肖战不知怎么回答。他的生活乱七八糟——母亲生病,艺术之路折返,从舞台退场,重新回到高中教室,连夜梦里都会被那些未完成的对白吵醒。他低下头,声音轻得仿佛怕被谁听见:“还……还成。你呢?”
“我也,还成。”
空气再次沉默。
肖战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太多疑问堵在喉咙,最后只剩一句轻轻的:“那我去看看我班那群小鬼上课乖不乖。”说完便像逃一样拉开门。
门只开了一半,身后就传来王一博轻轻的一声:“肖战。”
他回头。
王一博站在原地,眼神轻轻一动,语气低沉温缓:“你头发翘起来了。”
肖战怔了一秒,下意识回嘴:“翘就翘呗,又没人看。”
可他明明看见了。
那根呆毛,在午后的阳光里晃晃悠悠,成了肖战那天心头最不合时宜的一道风景。之后整整一天,他时不时就摸一下头顶,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斜斜地落在走廊尽头,脚步像踩在一团绵软的云上。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像刚演完一场没有剧本的即兴舞台剧,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背熟,就被推了上台。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高三排《霸王别姬》时的第一场对戏。
他穿着临时借来的戏服站在黑匣子剧场的中央,王一博展扇而立,清声问:“你可愿随我赴死?”
他垂下眼,笑着答:“你若成王,我便愿。”
那句台词落地的时候,他并不确定未来能否如戏中那样忠贞赴义。但现在看来,他们仿佛又一次被命运牵引,走上了同一个舞台。
只是这一次,谁也不知道,剧终的台词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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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