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与长乐宫之间的镜心湖边，三皇子拎着两坛酒慢悠悠坐在了凌不疑身边，凌不疑伸手接过一坛，仰头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小女娘？还把人带进宫了。”三皇子边在凌子晟身边坐下，边随意的问着。

　　凌不疑淡淡一笑：“说不清什么时候认识的了，她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了，往后我若是不在都城，你帮我护着她点。”

　　三皇子挑眉：“啧，自从那年冬天我把你从这湖里捞出来起，咱俩一直关系不差，我怎么丝毫不知这小女娘的存在，你这态度，可不是认识一两日了。”

　　凌不疑垂眸，抚摸着掌中的酒坛：“对她来说，我们是今晚刚刚认识的，别问那么多了，你只需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护好她就行。”

　　三皇子耸耸肩，手中的酒坛碰了碰他的，没有看他，凌不疑却知道他会做到：“放心。”

　　仰头饮下一口酒，转了话题：“太子重用了太子妃那个草包兄长，我不好说什么，你有机会好好劝劝他，别与有点关系就不管是个什么玩意的都用。”

　　凌不疑闻言，也是眉头紧皱，头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又不是不知，我又不是没劝过，那些人去找他诉诉苦，我同他说过的话便都忘了。”

　　三皇子摇摇头，也是无奈：“太子太过妇人之仁了。”

　　凌不疑却是抬眸瞧了他一眼：“只是妇人之仁也就罢了，还能做个守成之主，你看看他身边那两人，一个颟顸无能，一个故步自封，总有一日要犯下大错。”

　　凌不疑犹豫一瞬，悄声问：“你没想过取而代之？”

　　三皇子却是有些慌乱，环顾四周，未见有其他人，同样压低了声音：“不可胡说，长秋宫与永乐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咱俩表面甚少来往不也是为了避嫌。”

　　凌不疑却是洒脱一笑：“我只是觉得，太子若是做个闲散王爷，或许能活的更好些，我只怕以他的性子，在这个位置上，早晚有性命之忧。”

　　三皇子闲适的双手放在身后，身体后仰：“那就是以后得事情了，反正作为我的兄长，我如何都不会让人要他性命的。”

　　沉默过后，三皇子犹豫的问出：“你还会去打仗吗？你不知道你去的这些日子，父皇，皇后还有母妃有多担心你。”

　　凌不疑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暂时不去了，先陪我家小女娘适应适应，她自出生起身边便无人教导亦无人关心，我得等她适应了宫里再去。”

　　三皇子歪头定定的看着凌不疑的侧脸：“子晟，你变了，是因为程娘子吗？”

　　凌不疑淡淡一笑，没有回头：“有一部分吧。”

　　两人沉默的望着天空的圆月，静静饮酒，无人知道这是他们一起月下饮酒谈心的第几个夜晚。

　　长乐宫越妃寝殿，文帝背着手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这子晟才十五岁，就开始想着男女之事了？这万一学坏了可怎么对得起霍兄啊。”

　　越妃斜躺在榻上，深深叹了口气：“陛下，妾困了。”

　　文帝似是没听到，反而一个转身坐在榻上，扯着越妃：“阿恒，你说，若是子晟之后再带了女娘回来，咱还收是不收啊。”

　　越妃打了个哈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陛下，程娘子只有九岁，若是子晟真存了那心思，九岁便带回来了那说明是认定了程娘子了，若是没有那心思，又有何妨？”

　　文帝起身又来回踱步了一圈：“阿恒说的不无道理。”

　　刚往床榻走了两步，越妃也以为终于可以睡觉了，文帝再次语出惊人：“阿恒，你说子晟别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越妃豁的一下起身，便要往外走去，文帝忙问：“你干嘛去啊？”

　　越妃无语的看了眼文帝：“陛下不睡，妾却是要睡的了。”

　　说完独留文帝一人，去偏殿睡下了。

　　程少商原也不是大毛病，只是无人医治，又被丢到了庄子上，再加之打小无人照拂，身子骨弱些，这才昏睡不醒，孙医官一副药下去，人已好了大半，凌不疑想打仗时候程少商能有帝后越妃庇护，那自然是少不得与他们打好交道的。

　　程少商睡醒，凌不疑便让莲房帮她收拾整齐，带着程少商去了皇后寝宫，此刻文帝越妃还未至，先拣心肠最是柔软的攻克了再说。

　　无人教过程少商规矩礼仪，更是无人叫她知晓，哪怕规矩不标准，见到帝后也是要跪地叩首的，凌不疑心疼她，更是不会特意嘱咐这些，凌不疑弯腰行了辑礼，转头时见程少商定定的瞧着皇后，低声问：“怎的了？”

　　程少商甜甜的笑着，双眼亮晶晶的：“皇后生的可真好看。”

　　程少商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所说的话自然传进了皇后的耳朵里，惹得皇后垂眸低笑：“你这女娘，难怪子晟如此喜爱你，嘴竟生的这般甜。”

　　程少商却是高声辩驳：“我说的是实话，皇后当真是我见过生的最是好看之人了。”

　　凌不疑看了眼皇后，晓得皇后向来心肠柔软，自是不会生气，笑着垂眸看向身边的女娘，轻声向皇后解释：“少商自出生起便跟着她大母与婶母，她婶母与她阿母向来不和，本心也想将她养废，也就无人教她读书识礼，失礼之处还请皇后多多包涵。”

　　皇后却是惊讶的看向凌不疑，笑着打趣：“子晟难得一次说如此多话，便是凭这点，程娘子也是功不可没了。”

　　程少商好奇的歪头瞧着凌不疑，又转头看向皇后：“真的吗？可是子晟哥哥自从昨晚见到我，同我说了好多话呢。”

　　皇后也学着她的样子歪头笑着瞧她：“真的吗？那少商可要努力，多让子晟说些话，他对我们可是惜字如金呢。”

　　程少商揪了揪凌不疑的衣摆，凌不疑笑着低头瞧她：“嗯？”

　　“为什么皇后一直说你不爱说话呀。”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偷摸摸的瞧了眼皇后。

　　凌不疑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皇后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偷摸摸回她：“因为不用说太多。”

　　程少商听到这话，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皱了皱鼻子。

　　恰逢此时，外边传来曹成的通报声，文帝与越妃携手走了进来，皇后与越妃笑看着学着凌不疑的样子行礼的程少商，文帝却是有些挑刺：“你这小女娘，行礼都不会呢，行男子礼像什么话。”

　　程少商方才与心肠柔软的宣后相处惯了，此刻突然被文帝挑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凌不疑却未被吓住：“不是和陛下说过了，少商自小就因父母外出征战，跟着不慈的大母和无德的婶母，她的父母也是为陛下在征战才耽误了对少商的教养，陛下莫要太苛刻。”

　　文帝瘪瘪嘴，简直没眼看：“你这个竖子啊，这程娘子既然要跟着你，那就少不得进宫，朕让她学学规矩有什么问题啊！”

　　凌不疑却是没看文帝：“少商很聪明，想学很快的。”

　　文帝彻底无语，倒是越妃难得的好脾气：“程娘子，子晟想将你带在身边，又恐你名声有损，对外便说你是本宫出宫时带回宫中的乞儿，与公主同尊，你可愿意？”

　　程少商听完，也不着急回答，而是看向了凌不疑，见凌不疑点了点头：“少商愿意。”

　　文帝一摆衣袖：“行了，今天你就从长秋宫搬出去，把子晟的房间还给他，住到长乐宫去。”

　　程少商闻言，一下慌了：“啊？我不同子晟哥哥一处吗？”

　　凌不疑瞧着程少商慌乱的神情，一时有些后悔昨晚的决定，眼下却还是耐心安抚：“一处的，你且先在长乐宫住着，等我宫外的府邸收拾好，你我都搬过去，可好？”

　　程少商这才放心下来。

　　文帝撇撇嘴，暗叹男生外向，嘴上继续：“今日便先免了，明儿起便跟着越妃学着读书识礼吧。”

　　还不等程少商着急，凌不疑先替她推了：“着什么急，风寒才刚好一点，先养身体。”

　　文帝继续撇嘴，抬手不住虚点着凌不疑，也就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什，不然怕是早便朝着凌不疑招呼过去了：“竖子啊竖子，你好歹学富五车，文武双全，这程少商既要跟着你，总不能目不识丁，不知礼仪吧。”

　　程少商既决定交给了越妃，皇后有心想打圆场却也不好开口了，只能无奈的看向越妃，示意她劝一劝陛下，越妃回了宣皇后一个安心的眼神。

　　“陛下，这孩子着了风寒又被丢在郊外农庄无人医治，你好歹让孩子先将养将养身子先。”

　　文帝无奈的摆摆手：“那便听孙医官的，孙医官宣布痊愈，便开始学习！”

　　一锤定音，便是越妃也找不出错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