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又安然无恙的过了几周,我丝毫没有提起那天的事,仿佛是在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现在和未来的自己创造一个逃避现实的机会,我享受了他现在对我虚假的好,我也彻彻底底明白了,他是离不开我的,至少在得到我的器官之前,他一定离不开我……
“宝宝,你今天想吃什么呀?需不需要我出去买点什么?喝粥好不好?这样对身体好点。”他每天都这样询问我,但却从不问我的身体状况,他明明知道我吃了很多药,但却从不过问我吃的是什么。
“都可以啊,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我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透出的甜蜜仿佛是真的一般,我一到这时候就会张开双手缠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脖里面,拿我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他总会痒痒的拍拍我的头。
“好了好了,痒死了。”他语气中充满的宠溺让我时不时就忘了疼痛,我努力的告诉自己,他是我的爱人但也是我的仇人…
我在心里盘算着,想着要不把这个器官给他吧,但我又想着凭什么呢,我只是想要自己完整罢了…
他时常在半夜起床,到客房里偷偷打的电话,我们房间的隔音不是特别好,所以我时常能听个一知半解。
“你等不及了吗?我这里还需要处理一段时间,他不一定能完全相信我,我还需要和他建立起一段感情,再等一段时间吧…”他这对他人祈求的语气,仿佛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物件,随时都能被他放弃一样。
我听见他说的话,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迸了出来,我生气的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脸,狠狠的捶着被子,捶着我那破旧不堪的身体。
而每当这时我都会咳嗽,我就会跌跌撞撞的跑到卫生间里面,虚弱的坐在那里,手上脸上都是吐出来的鲜血,鲜血和我的泪水合在一起,让脸上的痕迹显得更恐怖,仿佛是我的催命符一般,告诉我,自己不能再等了,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给他给器官了,我这个破旧的身体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了。
就在这样重复过了几次后,他开始慢慢的开始他那计划了。
“宝宝,我有一个亲人,他得了器官衰竭,现在已经快要离开我了,那个人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匹配不成功了,你可以试试嘛,不行也没关系的……”他语气中的垂怜,和那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委屈,让我心里紧了又紧,这个人真是会编造谎言。
他像一只蜘蛛一样,是个非常厉害的织梦者,编造出来的美梦是那么的舒适,但又是那么的让人不能呼吸,让我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凭什么…他又不是我的亲人!”我语气不有的紧张了一些。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她是我的亲人,那也就是你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没有良心的话!”他显然被我呛了一下,但他又很快的将责任推在我的身上,仿佛这个所谓的“亲人”以后有个三长两短都会和自己有关系一般。
“你想怎样,你想我把我的器官给他吗!凭什么,我也想做一个完整的人,凭什么这样说,你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我气急了想要冲上去想要捶打他,却被他一下子就握住了手腕,他慢慢的握紧了我的手腕,我听到了我的手腕嘎吱了一下,仿佛断了一般……
我窒息了一瞬,他放开了我的手腕后我便倒了下去,我摸着我的手腕,那已经渐渐红肿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它,眼泪也在我莫无表情的脸上淌了下来。
“为什么…”我轻声自语的喃喃道。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呢?他这有助于我的事…那个亲人。”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尴尬,而我却敏感的听得出来,应该是有一个项目跟这件事挂钩了,他为了这个东西,放弃了我…
“好…我去做,如果合适了,我就给他不合适就算了…”我静静的起身,看着他脸上略微欣喜的表情,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个人果真没有心。
我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看着这套复式,这些房子当初是我和他工作,三年后一起攒钱买的,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房间,也许配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换房间,也许是他也喜欢那些美好的回忆,也许是他,单纯懒得换吧。
这里的所有设施都是我和他亲自挑选的,我轻轻抚摸着卧室里的每一件物品,这里的窗帘我定期都清洗,所有的物件我都保持着一尘不染,我想他生活在一个非常干净的环境,他是我当时生活里的光,哪怕这束光现在不属于我了,我也要保护这份光的耀眼。
我给手腕上微微上了一些药,看着只是红肿,尝试了一下,还能动,应该并没有断,我看了一下墙上的台历,明天该去墓园一趟了…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脑中不由得回忆起以前母亲给我的嘱托。
“孩子,你的幸福,我没有办法阻止,如果你真的爱他,他也真的爱你,你们有没有结婚都是一样的,爱就是最大的保障,我不会介意这些,而你父亲那个老顽固我也会说服说服他,做你自己就好,小缘,我们爱你。”
轰轰轰—“抱歉,陆缘,你的父母在这场事故中双双身亡,找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请节哀……”电话里传来了冰冷的挂断声音,对面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冷淡的没有感情,我听到了这些话也只是静静的,我还记得当时我走回了房间,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把他们俩和我的全家福抱在手心里,安稳的睡了一天,在后面的所有流程里面,我都保持着一张冷脸,直到他们被安稳下葬,所有人都走后,我静静的躺在了,他们两个的墓碑中间。
“我真的会很幸福的,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的生活也很好,我的家也很好,我过去的经历都很好,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但我真的很难过,但我不能哭,我不能软弱了,你说过的,在你们面前我可以哭,但我不希望扰乱你们的在天之灵,我也真的很爱你们…我的家人…”我缓缓地抱住了他们俩的墓碑,在静静的冷风里面,我的眼角缓缓淌下了两行泪,那天晚上我呆到很晚很晚才回家,家里是冷清的,没有温度的,我收拾了些行李,拿上了我们的合照,并离开了这个已经出售的房间,走向我一个所谓亲戚的家里…
回忆完这些事情后,我拿起来了一直珍藏的合照,抚摩着父母的脸庞,轻轻地说:“其实他待我并不好,我也并不幸福,但我也知道我离不开他了,你们当时也预料到了吧…毕竟你们比我聪明多了,你们都是聪明的,但我是愚笨的…我真的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家…回到有你们的家…”
我抱着他们的照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梦里真的有家,但家里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住过的痕迹,我只看到了一个腐败的尸体,我的好奇心促使,我走了过去,我看清了那个人,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被吓了起来,但也刚好已经到第二天该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我旁边呼呼大睡,我打开了抽屉,在那些撕掉标签的瓶瓶罐罐里面,到了一整把的药,囫囵的塞到嘴里,咽了一口早已凉到心里的水,药下肚的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我抚摸了一下,旁边人的脸颊,见他微微皱眉,我便放开了手。
但他忽然抓住了我,口中却叫着别人的名字,“嘉航…”我陡然睁开眼睛,挣开了他的手,他也没有醒来,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看来那个家伙,是他床伴里面最讨他喜欢的了…
我收拾了东西走去了墓地,路上我买了一束母亲最喜欢的金雏菊,还有父亲喜欢的大飞燕。
飞燕草有很多种,父亲唯独喜欢那些自由生长的蓝色,他在我小小的时候就告诉我,这是他最喜欢的花,并告诉我它的花语。
“小缘,你以后要像飞燕草一样,自由洒脱,当你感到很压抑的时候,就买一束这样的花吧,它的花语是天地广阔,祝你自由。”父亲这样说时嘴角是压不住的快乐,他很喜欢养花,在我们的阳台上有许多他种的话,他也很喜欢看报纸,每天就坐在他的花旁边手里捏着一两张今天现发的报纸,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下。
“哎呀,这事情可不得了了。”“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人?连别人的鸡蛋都偷”“超市半价,老婆老婆,要不出去转转。”一遇到超市打折,他就会拉着妈妈,把我扔在家里就出去购物了,每天都会满载而归,那是我感到最自由的时刻。
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爸爸种的那些花,重复有默契似的,都枯萎了,但我看到了那飞燕草,他还在那里茁壮地生长着,我知道他在鼓励,我要自由地活着,所以我带走了他,他现在还活着,在我卧室的窗户边,绿萝在他旁边肆意茁壮的生长,而他在绿萝的旁边点缀着缤纷的色彩。
我走到了墓地边,深呼了一口气走了进去,脸上笑盈盈的我走到了他们的旁边,我讲两束花分别放到了他们的墓前。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一定要开心,我在这边过得可好了,你们千万不要担心,也不要给我托梦,我会害怕的,哈哈哈,毕竟我这么胆小,可千万不要吓我,我特别特别想你们,你们一定要过得很好,在未来我一定会去陪你们的,你们听到了又要让我呸呸呸了,嘿嘿,但是我可能真的不行了,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个怪兽,我可能就要离开了,我一定会去陪你们的,我会好好尽孝心的,林天宇也很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现在工作又顺利,人又长得很帅气,就是对我不太好…但是他还是很好,在我心里很好…”
我缓缓地起身,脑子因为突然的起来而有点缺氧,我扶着他们的墓碑缓了好一阵才起来,但是忽然一阵剧痛,喉咙处传来一股温热,我止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我拿出随身带的纸抹了抹自己的嘴边,我细致的擦了擦被我弄脏的墓碑,擦完后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实在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软弱的样子了。
我跟他约好今天去体检,我先到了那里,他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虚弱的女人,我搀扶着她进了病房,然后我就被推进了体检的地方,他们抽了我的血,体检我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时,我居然和那个人很相配,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喜悦和一点点的胜券在握,他可能早就知道了,不过就是拉过来做个样子罢了。
我爽快的答应了器官的移植,速度快到我都没看清是移植哪个器官,知道最后一声嘱托我才知道,他们想要我的一颗肾…
我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心中不自得的凉了凉,我冲出了病房,离开了那个医院,确定的日期在后天,他们果然等不及了,我打给了,我的医生。
“医生,我这样可以参加器官移植吗?”我语气凉凉的问。
“你说什么话呢?不可以,你可能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得来的却是我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深吸了一口气解释了所有的事,那边传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真的爱上你了,我也没有权利说这个话,但是如果你坚持要做,你就在这里把你的情况稳定一下吧。我不希望我的患者死在别人的手上。”他说完便挂断了,给我的只有地址和时间,是明天的上午十点,他语气中,我听出来有一丝哽咽,对于他人的怜悯,我仿佛已经习惯,我不再奢求他人对我的爱,我只想知道他对我的爱有没有了,我很想向他坦白,这样说不定他就会爱上我,但我不想得到这样的爱,充满着怜悯和同情,这不是等价的。
我走在严冬的街,天上灰蒙蒙的,蓦然落下了一丝雪花,静静的搭在我的衣服上,我的黑色大衣点缀上了一轮白珠,我的唇角勾了勾,我把手插进兜里,扬起了自己搭在肩头的头发,奔跑了起来,我穿过了这个少年时候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仿佛今天我才真正的释怀,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我也明白了,爱不是真正强求可以得来的,他需要双方的深情意志和与之同情患难的决心,这两个我都没有,我准备交了这个器官之后,彻彻底底离开他,我把我那份遗书中的那个积蓄卡取了出来,用那笔钱租了一套房子,是一套海边的屋子,非常漂亮,我看过的,窗外是碧蓝的大海,有咸咸的海风,偶尔还飞过一两只海鸟,我就想像这样一样活着,自由的活着。
跑着跑着,我停了下来,我喘着粗气,看着天上的厚重乌云,眼中尽是笑意,仿佛是在笑天空的无力,又仿佛是在笑死神的无能,但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笑,比和他在一起都要幸福多倍,开心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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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