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散，千武台上的鼓声仍在耳边回响，慕容云逸端坐在贵宾席上，折扇半掩唇角，目光却早已越过擂台，落在了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上。上官云澈刚刚下场，虽未真正动用全力，但那股凌厉气势已足够震慑全场。

他微微一笑，收起折扇，站起身来。

“公子，您要去哪儿？”管家低声询问。

“走一走。”慕容云逸轻声道，语气平静，脚步却不自觉地朝着上官云澈的方向迈去。

人群熙攘，喧嚣未减，擂台上已有新的比试开始。慕容云逸穿过人群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道身影。而上官云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又像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梦终于成真。

“你刚才那一招，太留情了。”慕容云逸走到近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上官云澈挑眉，“哦？你也懂武功？”

“略通一二。”慕容云逸轻轻一笑，“江南子弟，总不能只靠笔墨立身。”

上官云澈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比记忆中更加风雅从容，却又多了一分难以捉摸的锋芒。

“那你觉得我该不该下狠手？”他问。

“不该。”慕容云逸摇头，“你若真伤了对手，明日便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说你恃强凌弱。”

上官云澈听罢，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果然还是你懂我。”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气氛悄然柔和下来。

“这里太吵。”上官云澈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换个地方说话吧。”

慕容云逸点头，跟在他身后，穿过几条小径，终于寻得一处幽静庭院。院中花木扶疏，石桌旁还残留着几片落叶，显然是少有人至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入，各自落座。

“你还记得当年在江南的事吗？”上官云澈率先开口，语气随意，眼底却藏着几分试探。

“自然记得。”慕容云逸轻声道，“那时你刚从边关回来，一身征尘未洗，却执意要与我一同泛舟西湖。”

“是啊。”上官云澈嘴角微扬，“你说湖上有烟雨，我说我愿为你挡风雨。”

慕容云逸闻言，眸光微动，似有波澜掠过心湖。

“那时候……”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还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上官云澈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一声，“现在也不晚。”

慕容云逸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不怪我？”他问。

“怪你什么？”上官云澈反问，“怪你当初未能抗住家族压力？还是怪你后来选择了另一条路？”

慕容云逸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不是软弱之人。”上官云澈继续说道，“你只是太过顾全大局，不愿让家人难堪。可你知道吗？我当时最希望的，是你能告诉我一句‘我不想’。”

慕容云逸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别说了。”上官云澈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慕容云逸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原以为再见会是尴尬和疏离，没想到却是这般坦然与温柔。

“你喜欢诗词？”上官云澈忽然换了个话题。

“嗯。”慕容云逸点头，“尤其喜欢李白的诗。”

“我也喜欢。”上官云澈笑道，“不过比起读诗，我更喜欢听你念诗。”

慕容云逸微微一怔，随即脸颊泛红，“你这是……取笑我。”

“怎会？”上官云澈正色道，“你念诗的时候，眼里有光。”

“那你呢？”慕容云逸转而问道，“除了练武、征战，还有什么喜欢的事？”

“我喜欢骑马、打猎，还有……”上官云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喜欢看你读书的样子。”

慕容云逸一时语塞，手中折扇轻轻展开，遮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慕容云逸忽然开口。

“什么？”

“你说你功成名就后会回来找我。”他缓缓道，“可你真的想过，回来之后，我们该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吗？”

上官云澈沉思片刻，然后坚定地说：“我想过。我不奢望所有人都能接受我们，但我愿意用自己的方式，护你周全。”

慕容云逸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

“你变了。”他说。

“是变得更成熟了。”上官云澈笑了笑，“但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慕容云逸轻轻叹息，“可惜……我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我了。”

“你依旧是。”上官云澈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还有机会。”

慕容云逸指尖微颤，却没有抽开。

夜色渐深，庭院里只剩风吹叶动的声音。远处千武台依旧热闹非凡，而他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你有没有想过……”慕容云逸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我们当初没分开，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上官云澈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怀念，“也许会更好。”

“也许不会。”慕容云逸苦笑，“世间事，谁说得准。”

“但至少，我们会一起面对。”上官云澈语气坚定，“而不是一个人扛下所有。”

慕容云逸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少爷！”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老爷请您回去议事。”

慕容云逸眉头微蹙，起身整理衣袍。

“抱歉。”他对上官云澈道。

“无妨。”上官云澈站起身，目送他离开，“我们还会再见面。”

慕容云逸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作一抹浅笑。

“会的。”

他转身离去，背影被夜色拉得很长。

庭院重归寂静，唯有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上官云澈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步。

“少爷，我们也该走了。”副将提醒道。

“嗯。”他应了一声，却仍伫立片刻才缓步离开。

夜风穿林，吹起他披风的一角，宛如旧梦翻飞。

而千武台上的鼓声，依旧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