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霉味呛得人鼻腔发酸。

苏檀指尖蹭过石壁符文，指甲缝里沾了层暗褐色粉末。

她凑到鼻尖轻嗅，是氧化后的朱砂味——前世解剖室里，用酸蚀法测文物年份时总闻得到这种气息。

“至少百年了。”她抹了把石壁，指腹在另一组盘曲符号上顿住，“看这个云雷纹的起笔，和苏府祠堂大梁上的族徽一模一样。”

裴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羊皮卷，边角被虫蛀出几个洞。

他展开时，苏檀瞥见地图边缘密密麻麻的小字：“裴家秘录·契钥藏处”。

“镇阴玉碎前，最后一段记忆就是这图。”他用短刀挑着火折子，火苗映得地图上的红点忽明忽暗，“顺着密道走，应该能到藏钥处。”

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转过第三道弯时，苏檀的鞋尖磕到块硬物。

借着火光低头，一具枯骨正蜷在墙根，骨缝里还卡着几缕靛青色布片——那是苏府三等仆役的制式衣料。

她蹲下身，指节叩了叩白骨的腕骨。

“生前被重物砸断过桡骨。”她翻出枯骨掌心，那里沾着半块碎瓷，“原身说过，十年前苏府库房塌过梁，压死三个仆役。”

裴砚的火折子突然晃了晃。

他用刀尖挑起另一具骸骨的手腕——那里套着只青玉镯，纹路与苏檀腕间那只几乎分毫不差。

“原身的陪嫁镯是苏老太太传给嫡女的。”苏檀喉结动了动，“这镯子……是苏府嫡房的信物。”

密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管家的声音混着喘息撞进来：“世子！沈三娘带着三十多个壮丁围了前院！她举着把锈剑，说裴家欠她的血债该清了！”

裴砚的瞳孔骤然缩紧：“二十年前我爹带人剿黑市，沈三娘的阴阳寮走水，她当时被埋在火场里……”

“锁魂局。”苏檀猛地站起，腕间玉镯撞在石壁上发出脆响，“苏周氏找的阴阳师能锁魂百日，沈三娘说不定早被人用术法困在阳间了。”她摸出怀里的归魂珠，珠子表面的“秋兰绝笔”在幽暗中泛着微光，“有人在替百年前的旧怨招魂。”

裴砚扯下腕上染血的布条，将地图重新卷紧：“先找契钥。沈三娘要闹，总得等我们手里有了筹码。”

密道越走越窄。

当腐叶味突然变成浓重的土腥气时，苏檀的鞋跟磕到了石阶——是向下的。

火折子的光扫过尽头，石墙中央裂开道一人高的缝隙，里面飘出若有若无的铜锈味。

裴砚的刀尖率先探进去。

石屑簌簌落下。待两人挤进去时，眼前的景象让苏檀呼吸一滞——

这是座圆形祭坛，四壁嵌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早已凝固成黑色硬块。

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把巴掌长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处沾着暗红的锈，在火光里像滴凝固的血。

苏檀的指尖刚触到星象图边缘。

青铜钥匙在石台上泛着冷光，她瞥见壁画里二十八星宿的位置——角宿偏移半寸，正是机关触发点。

“停手。”

沙哑嗓音从祭坛阴影里渗出。

魏七晃着火折子走出来，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火光映得那道疤像条活物。

他手里攥着半张泛黄的生死簿副本，墨迹未干。

苏檀后退半步，后背贴上裴砚的胸膛。

男人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她听见他指节捏紧短刀的轻响。

“真正的契钥，在苏家祠堂梁上的暗格里。”魏七歪头，刀疤跟着扯动，“你们脚下这把？”他嗤笑，“赵玄十年前布的局，引镇阴人入瓮的饵。”

祭坛突然震颤。

苏檀踉跄半步，裴砚手臂收紧将她拽进怀里。

头顶石屑簌簌落下，七盏青铜灯同时爆出幽蓝火焰。

壁画上的星象图开始旋转，角宿归位的刹那，石墙传来“咔嗒”轻响。

“躲！”裴砚低喝。

苏檀被他推着滚向左侧。

刚触到地面，原本身后位置便刺出三根青铜短矛，矛尖淬着幽绿毒斑。

她翻起身，看见魏七站在原地，生死簿副本被他甩向空中——那纸页竟悬在火焰里，墨迹化作黑雾缠上青铜钥匙。

“机关连的是地脉！”苏檀喊。

她看见石壁上的云雷纹正在渗血，“百年前的血祭阵！”

裴砚甩出短刀。

刀光掠过魏七耳畔，钉进他身后的石壁。

魏七却不躲不闪，盯着苏檀腕间玉镯：“苏家嫡女的信物……你猜，当年苏老太太为什么把陪嫁镯传给早夭的长女？”

石墙突然裂开。

裂缝从祭坛中央的石台开始，像被巨斧劈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尽头泛着幽光，隐约能看见石棺轮廓。

“你引我们来。”苏檀抹掉脸上的石屑，“图什么？”

魏七弯腰捡起生死簿副本，指尖划过“苏檀”二字——那名字被红笔重重勾掉，“赵玄要镇阴玉，沈三娘要血债，苏周氏要苏府。”他抬头，眼里闪着疯癫的光，“可他们都不知道……”

祭坛震颤加剧。

头顶传来“轰”的闷响，像是有重物砸在地面。

裴砚抓住苏檀手腕往新裂的通道跑，魏七的声音混着石屑落下来：“真正要命的，是那口在苏家祠堂等了百年的棺材。”

“他说的苏家祠堂暗格——”苏檀被拽着往下跑，“原身记忆里，祠堂梁上有块松木板！”

“先出去。”裴砚的掌心沁着薄汗，“老管家说沈三娘围了前院，再晚——”

“世子！”

老管家的喊叫声突然从密道外传进来，带着哭腔：“前院大门被撞开了！沈三娘的人举着火把，还有……还有穿寿衣的！那些东西不会痛，砍倒又爬起来！”

苏檀脚步一顿。

她听见远处传来嘶哑的嘶吼，像极了停尸房里泡了七天的尸体，声带肿胀后发出的闷响。

裴砚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去藏钥处。拿了契钥，破局才有筹码。”

魏七的笑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混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等你们拿到真正的契钥……”他的尾音被石屑坠落声盖住，“就知道什么叫——”

“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