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书幻境里,纸页翻涌如浪。
苏檀的指尖刚触到那点金光,古籍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模糊的“断魂印”三个字像被泼了浓墨,瞬间清晰如刀刻。
“在这儿!”裴砚拽着她扑向纸页最深处。
层层叠叠的字迹退开,露出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爬满蛇形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苏檀喘着气摸向碑身。
指尖刚贴上石面,原身的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暴雨夜,她被苏周氏灌下毒药前,曾在苏府祠堂的香炉下摸到块冰凉的石头,“若有来生,你替我……”
“用你的血。”裴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契书说过,断魂印现需主魂血启。”
苏檀咬了下后槽牙。
前世解剖时她连尸毒都不怕,这点疼算什么?
她以指代刀划开指尖,血珠坠在碑面中央。
“嗤——”
石碑发出灼烧般的轻响。
暗红纹路突然活了,顺着血珠轨迹游走,在碑心汇出个漩涡。
“轰”的一声,石碑从中裂开,露出枚巴掌大的印章。
印身暗红如凝血,印文却像被浓雾罩着,根本看不清。
“这是用初生婴儿之血、亡者泪痕和镇阴玉碎片炼的。”裴砚盯着印章,“只有真正的主魂能激活它。”
苏檀没说话。
她想起原身被困在宅里百年的怨气,想起井中女尸指甲里的苏府丝线,想起白婆信里最后那句“她等的人不是棋子”。
她又划开另根手指,血滴精准落上印面。
红光炸起。
幻境里的纸页瞬间被金光浸透。
原本残缺的枫叶印记从印章里飘出来,与苏檀掌心的血珠相融——那是原身刻在她魂魄里的引。
现实中,赵玄的符咒刚拍在阴门上。
“咔嚓!”
他突然瞪大眼睛。
原本翻涌的阴气像被抽干的水潭,“咕嘟咕嘟”往阴门里退。
那些青灰色的手抓着地面,发出指甲刮石的刺耳声响,转眼就缩回土里。
“不可能!”他踉跄两步,腰间的招魂铃突然炸成碎片。
抬头时,正看见裴府灵堂方向闪过道金光。
他想起苏周氏说过的话——苏府祖祠暗格有块铜印,能破百年局。
“那贱人!”他从怀里掏出把黑针,咬牙刺向自己眉心,“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当!”
声清越的钟鸣突然炸响。
赵玄的黑针“当啷”掉地。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像被无数细刀割过。
“这是断魂印的反噬。”裴砚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赵玄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阵穿堂风卷起满地碎信笺。
碎信笺里,林嬷嬷的眼泪还在往下掉。
她原本瘫坐在地,此刻突然直起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檀的方向。
她喉咙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喊出来,可张了几次嘴,只漏出半声:“夫人说过……”
幻境中,苏檀握着发烫的印章。
金光里,她看清了印文——竟是原身的生辰八字,和裴砚的名字并排刻着。
“所以原身引我来,是要我做这契书的主魂。”她转头看向裴砚,“不是当棋子,是当执棋人。”
裴砚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
他的指尖带着镇阴人特有的凉意,却让苏檀莫名安心。
“现在知道了?”他勾了勾唇,“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
话音未落,现实里突然传来林嬷嬷的尖叫。
那声音带着哭腔,像根针戳破了幻境的平静:“夫人说过……若断魂印现世——”
苏檀猛地抬头。
金光突然消散。
她和裴砚的影子重新落回灵堂地面。
林嬷嬷跪在碎信笺里,手指死死抠着青石板,后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像条被掐住脖子的鱼。
赵玄倒在阴门前。
他的脸已经皱成了核桃,身上的肉正在往骨头里缩,转眼就成了具干尸。
而苏檀掌心的印章,还在发烫。
她低头看印文。
这次终于看清,在两人名字下方,还刻着行小字:“以魂换魂,破局生门。”林嬷嬷的尖叫撞碎灵堂的寂静。
“守契人?”白婆踉跄两步,枯瘦的手攥住胸口的旧帕子——那帕子里裹着半枚青玉,正是当年裴府老夫人临终前塞给苏府嫡女的信物。
原来不是错付,是老夫人早看出苏家血脉里藏着破局的根。
苏檀指尖的断魂印突然发烫,原身残留的记忆如刀割——她死前攥着香炉下的石头哭求:“若有来生,替我守住裴家的光。”原来那石头是引,是老夫人与原身跨越生死的暗号。
“吵够了?”
阴恻恻的女声从供桌后传来。
苏周氏踩着满地碎符纸走出,鬓边的珍珠簪子闪着冷光,哪还有半分贤良主母的模样?
她袖中滑出块黑玉牌,表面刻着扭曲的鬼面,正是“锁魂局”里失踪的“冥引令”。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冥引门……你们竟勾结邪修。”
“邪修?”苏周氏笑出声,指甲深深掐进黑玉牌,“当年裴家抢了冥引门的镇派之宝‘阴阳契’,我不过是替师门讨还。那破玉(镇阴玉)算什么?真正的宝贝在棺材里——”她猛地抬眼盯住苏檀,“在你身上!”
“咔嚓——”
阴门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赵玄那具干尸“咚”地砸在地上,喉咙里挤出破风箱似的笑声:“冥引令勾魂,阴门开鬼路!苏檀你不是能破局么?尝尝幽冥界的怨气——”
黑雾从阴门裂缝里涌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雾,是成百上千个冤魂的哭嚎凝的,沾到供桌,木漆瞬间剥落;擦过白婆的手背,立刻渗出血珠。
苏檀被裴砚拽到身后。
他的后背烫得惊人,是镇阴人在强行压制体内的阴煞。
“捂好印!”他头也不回地喊,“冥引门要的是阴阳契的完整,你是守契人,他们不敢——”
“不敢?”苏周氏猛地将黑玉牌拍在地上。
阴门“轰”地塌了半块,一只青灰色的手掌从裂缝里探出来,指尖挂着黏糊糊的黑血,离苏檀的脚只差半寸。
赵玄的干尸突然动了。
他的手指抠进青石板,指甲缝里渗出黑血,笑声像刮铁片:“阴阳契?老子要的是让这破宅里的活人死干净!苏周氏你以为能控制冥引门?等鬼手抓了守契人,第一个吃的就是——”
“闭嘴!”苏周氏抄起供桌上的青铜灯盏砸过去。
灯油泼在赵玄身上,腾起的火苗却烧不穿黑雾,反而让鬼手更快地爬过来。
白婆突然扑过去。
她扯下帕子里的青玉,狠狠砸向鬼手:“老夫人的玉能镇阴!檀丫头,带着印跑——”
玉碎的声响混着鬼手的尖啸。
黑雾里突然伸出第二只手,直接穿透白婆的胸口。
老人的眼睛瞪得滚圆,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最后看了苏檀一眼,倒在碎玉堆里。
“白婆!”苏檀想冲过去,被裴砚死死扣住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汗:“她用命给我们争取时间。看阴门!”
阴门的裂缝正在扩大。
原本只有半只手,现在能看见鬼手的小臂了,上面布满溃烂的脓包,每爬一步都往下掉腐肉。
苏周氏突然转身就跑。
她刚摸到灵堂的门框,鬼手“刷”地射过来,指甲穿透她的脚踝。
“啊!”她尖叫着摔在地上,黑玉牌从袖中滚出来,正好停在苏檀脚边。
“捡!”裴砚咬着牙推她。
苏檀弯腰的瞬间,鬼手擦着她的后颈划过,在门框上抓出五道深痕。
她攥紧黑玉牌,触感冰得刺骨,却在碰到断魂印的刹那,两块玉同时发烫。
“以魂换魂……”苏檀盯着掌心的印文,原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用你的魂,换我的局。”
“轰——”
阴门彻底崩塌。
黑雾像决堤的洪水灌进灵堂。
供桌翻了,烛火灭了,林嬷嬷的哭喊声被吞进雾里。
苏檀被裴砚护在怀里,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快——镇阴人的力量快撑不住了。
她握紧断魂印。
印身的温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像有团火在烧。
原身的记忆碎片疯了似的涌进来:暴雨夜的毒酒,祠堂的暗格,还有那句没说完的“替我”。
黑雾漫过脚面。
苏檀抬头,看见雾里浮着双眼睛——是原身的,带着百年怨气,却在看见她时,慢慢弯成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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