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算我自作多情？

“王一博！你还当不当朕是天子了！”朝堂上，身穿五爪金龙朝服的帝王把上表的奏折扔向男人脚下。

堂下官员乌泱泱跪了一地，喊着“皇上息怒”，眼里却全是对这位少年帝王的嘲弄。

立于百官身前的翊王王一博一身玄衣，胸前用金丝绣成华丽的蟠龙图样，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带，中央采用玉石做装饰，尽显雍容华贵。

只见他双手握拳，腰腹微弯，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自然是天子，不过这开仓赈粮一事，还请陛下斟酌。”

“朕能斟酌，洛阳的百姓可等不得！”肖战衣袖下的双拳攥紧，透亮的琥珀色眼眸散发着怒意，“洛阳水灾泛滥已有月余，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第一批灾粮也该消耗完了，若不送第二批粮，他们该何如？！”

王一博拾起那份表明洛阳正遭遇水灾的奏折，依旧重复：“还请陛下，斟酌。”

呵，说是斟酌，可权力尽在王一博之手，他再怎么斟酌也无法用御玺在开仓赈粮的圣旨上盖上印！

肖战气得呼吸紊乱，好看的眉眼拧在一起。他盯着堂下毕恭毕敬的王一博一眼，冷哼一声，衣摆翻飞，背对群臣。

贴身太监李公公会意，吆喝道：“退——朝——”

群臣站起身，朝那道已经离开的背影作揖，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朝后，官员们依次走下金銮殿前的阶梯，王一博被礼部尚书宋志尚喊住了脚步。

“何事？”王一博屹立回首，幽深的瞳仁中平静无波。

宋志尚快步走近，与王一博落后半步而行，“王爷，阳月（十月）陛下便要行冠礼，不知这用度该何如？”

王一博停了下来，摆摆手，“不急，还有半年。”

“这......皇上行冠礼乃开朝先例，所有规章制度礼部都需重新商定，慢不得。”

王一博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话多了。”

宋志尚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旁边还有别的官员在，他已经哆嗦着腿跪在王一博身前了。

彼时李公公领着人走来，“参见翊王殿下，宋大人。殿下，皇上有请。”

不知怎的，宋志尚总感觉王一博的神色温柔了几分，与方才的冷面亲王大相径庭。

王一博颔首，脚尖转了个方向，朝车辇走去，“劳烦。”

王一博原先只是一名渔夫之子，在平洪年间，他的双亲皆死于战乱，年仅八岁的他被当时的玄霄王肖武收为义子。

从此他跟着肖武南征北战，终于在八年后，肖武推翻前朝，建立华朝，称昭武帝。

而王一博也在军中积累不少军功，成为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在及冠时，被昭武帝封为翊王，成为历史上第一名异姓王。

然也是在王一博封王这年，昭武帝病逝，留下一个年仅八岁的稚子肖战。

为了把位子传稳，昭武帝下达遗诏，立太子肖战为昭庆帝，让翊王王一博统领三军，并赐予御玺，享有摄政之权，待幼帝及冠，再返还御玺。

算算日子，他摄政竟然已经十年了。

步辇走到乾元殿前，里头瓷器破碎的声音唤回王一博的神智。

他抬手挡住咧开的嘴角。

十年了，这小朋友还是那么喜欢摔东西。

李公公进殿报备去了。

趁这段时间，王一博让辇夫放下步辇，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

“宣翊王觐见——”

王一博闻声，抬脚踏进殿中。

殿内燃着龙涎香，甘甜的麝香一如小皇帝身上的体香。

“皇兄！”肖战从殿后走出。

换下朝服的他用一根玉质发簪把长发束起，蓝白广袖长袍外罩着一层薄纱，领口及袖口用同样的蓝色做包边，素雅又飘逸。

王一博拱手想向肖战请安，被他用手扶住，“皇兄，朝堂上我们是君臣，如今下了朝，便是只是兄弟了。”

“臣不敢，”一边说着不敢，一边抬手捏了捏肖战的脸颊肉，犯着大不敬之罪，“陛下可是恼了？”

“恼？恼什么？”肖战瞪着双眼，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反应过来王一博说的是方才在朝堂上的争议，肖战嫣然一笑，像只单纯的小兔，“这有何可恼的？皇兄这么做自然有皇兄的道理，朕在朝堂上也是冲动了些。”

“朕怕此事让皇兄耿耿于心，伤了彼此间的和气，才派李公公把皇兄叫来，好让朕赔礼道歉。”

“哦？”王一博倒是对肖战口中的“礼”产生了些兴趣，他随意坐在主座上，端起预先备好的茶盏抿了一口，“不知皇上这个‘礼’该怎么赔？”

“嘿嘿~”肖战傻笑着，双手环住王一博的手臂，亲昵地撒着娇，“皇兄想吃宫外的红油抄手吧？朕带你去吃罢！”

王一博满脸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刮了下肖战的鼻尖，“是你想吃了吧？小馋猫。”

王一博对肖战一向有求必应，半个时辰后，两人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衣裳，化身为京城公子哥，从侧门乘着马车出来。

等马车走到无人的巷子处，王一博和肖战下了车，在热闹繁华的集市中闲逛起来。

“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客官，新鲜出炉的馒头要不要！”

“抄手，好吃的红油抄手~”

肖战不带犹豫地坐在卖抄手的小摊上，招手让店家来两碗抄手，一碗加麻加辣，一碗多醋多香荽，动作熟练到不用猜都知道是常客。

王一博用手帕沾了些随身携带的水，把油乎乎的桌面擦拭干净，再把从宫中带出来的筷箸擦了一遍，才递给肖战。

“皇......兄长喜洁这个习惯还是不曾变。”肖战当然乐得享受王一博的伺候，他咬着筷子玩，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一博低头，把脏了的帕子收起来，“你小时候就体弱多病，不小心吃进些不干净的食物便腹泻不止，娇贵得很，这外面不比家里，自然要注意。”

肖战被王一博说得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兄长又说起小时候！如今我快及冠了，这些小毛病自然无足挂齿。”

提起及冠，王一博笑容淡了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战看他神情不对，试探道：“兄长，我及冠可是会出什么事情？”

王一博摇头，嗓音有些低哑：“无事。”

肖战垂下眼，藏起眼里的精光。

他还是没套出话来。

两碗红油抄手端上桌，肖战重新堆起一抹笑，埋头吃了起来。

肖战是渝州人，喜辣，全京城就这家的红油抄手最为正宗，是以他每次出宫都必定会来这里吃上一碗。

他夹起一只抄手，居中放入嘴中，抿唇咀嚼，数十下后咽下，慢条斯理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矜贵的翩翩公子。

与肖战截然相反，王一博吃东西时能用一口吃完的就不会分两口，吃抄手就像喝汤一样，放进嘴里呲溜一下就进了肚子，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咀嚼。

肖战才吃第三个，王一博便已经放下筷箸。

肖战抿了口汤，娇嗔道：“兄长吃那么快作甚？我又不和你抢。”

王一博用手帕擦着嘴，模糊不清地说：“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他从小跟着肖武行军打仗，讲究兵贵神速，根本没有在桌上细嚼慢咽的机会，久而久之这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不下来了。

肖战轻哼一声：“这习惯就不是好习惯了，吃太快容易积食，对身体不好。”

王一博嘴角噙着笑，用手帕把肖战嘴角的脏污拭去，“赞赞是在关心我？”

赞赞是肖战的乳名，称帝后，也就只有王一博敢这么叫他了。

肖战红了耳朵，又抿了口汤，糯糯地说：“才不关心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王一博逗小孩逗上了头，“好，算我自作多情，那我再自作多情一点，我猜赞赞现在还想吃一串糖葫芦。”

他挥一挥手，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影卫立刻懂事地给自家主子买了串糖葫芦，没一会就放到王一博手上。

糖葫芦外包了层糯米纸，把糯米纸剥开，能看到裹着糖衣的山楂色泽艳红，一看就很好吃。

王一博把糖葫芦递到肖战眼前，“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

肖战难掩上扬的嘴角，他并没有把糖葫芦接过，而是直接张嘴咬住一颗，慢慢从签子上扯下。

糖葫芦外脆里糯，甜酸适中，甚得肖战欢心，“姑且算你不是吧~”

王一博垂着眼，看着手中被咬去一颗的糖葫芦，喉结滚了滚。

感觉有些渴。

等肖战吃完抄手，王一博领着他坐回马车。

肖战掀起帘子往外看，一脸不舍，“兄长，我们不再逛会吗？”

王一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嗯，有个地方需要去一下，再逛的话天就黑了。”

肖战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放下帘子，乖乖等着。

马车在人潮涌动的集市中走得很慢，但不一会儿，肖战察觉到移动速度变快了些，集市的喧嚣渐行渐远。

是要到郊外吗？

肖战抬眼看着假寐的王一博，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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