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刚过腊月，一场鹅毛大雪便覆盖了整个皇城。温府西偏院的青砖小径上，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几个粗使丫鬟正踩着木屐匆匆往主院送炭，谁也没注意到蜷缩在廊柱下的瘦小身影。

温浩亭将冻得通红的手指藏进袖中，单薄的棉袍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他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膝盖早就失去了知觉。方才继母身边的李嬷嬷发现他偷拿了一块银骨炭，当即罚他在雪地里长跪。

"小畜生！夫人赏你一口饭吃，你倒敢偷主子的东西！"李嬷嬷尖锐的嗓音犹在耳边回荡。她一脚踢翻炭盆时，滚烫的炭块溅到温浩亭手背上，立刻烫出一个水泡。

暮色渐沉，风雪更急了。温浩亭悄悄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从袖中摸出半块已经化了的饴糖。这是昨日厨房的小丫鬟偷偷塞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吃。糖块黏在油纸上，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舔，甜味在口腔里蔓延的瞬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西墙角那株老梅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温浩亭眯起眼睛，在漫天飞雪中辨认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锦袍，金线绣的螭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他靠坐在梅树下，右颊上一道新鲜的鞭伤还在渗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温浩亭屏住呼吸。他认得这种衣料——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的云锦。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少年腰间挂着的那枚羊脂玉佩，玉质温润，却有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整个玉面。

"看够了吗？"

沙哑的声音吓得温浩亭一哆嗦。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凝着化不开的寒意。温浩亭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偷听到的闲话——据说冷宫里关着先帝和醉仙楼头牌生的孽种，好像...姓叶？

"我、我不是..."温浩亭结结巴巴地开口，却见少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鬼使神差地，温浩亭拖着冻僵的双腿爬了过去。饴糖在他掌心里化成黏腻的糖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了少年面前："吃...吃甜的就不疼了..."

少年愣住了。他盯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目光在那双冻得发紫的手上停留了片刻。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温浩亭慌忙要起身，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名字。"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温浩亭。"

少年沾血的手指在他腕间重重一按，像在烙下一个看不见的印记。"记住了。"

当夜，温府乱作一团。西偏院的小公子发了高热，手腕上却系着一条来历不明的玄色发带。更蹊跷的是，看守冷宫的老太监被人发现冻死在梅树下，心口插着半根沾血的糖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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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一个雪夜，摄政王府的书房里暖意融融。叶楚谙把玩着怀中人腕间那道淡去的疤痕，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当年为什么给本王糖？"

温浩亭仰头饮尽杯中琥珀色的药汁，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臣若说...是看上了殿下的美色呢？"

玉盏坠地的脆响中，叶楚谙咬上了他的唇。苦涩的药香在唇齿间蔓延，与记忆中的甜味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