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校园，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落一地碎金。秋帆远抱着素描本，沿着湖边的小径缓步前行，寻找今天的写生地点。他习惯性地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最终在湖心亭对面的长椅上坐下，那里视野开阔却鲜少有人打扰。

他打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轻轻勾勒出湖面的波纹和远处的教学楼轮廓。秋帆远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笔的姿势优雅得像是在演奏某种乐器。他微微蹙眉，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创作中，连微风拂过额前碎发也浑然不觉。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适合画下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秋帆远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他猛地抬头，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他面前，逆光中只能看清对方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抱歉，吓到你了？"男生歪了歪头，阳光终于照清了他的脸——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鼻梁高挺，左耳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秋帆远下意识合上素描本，摇了摇头。他的社交恐惧症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搭讪面前立刻发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是江清枫，音乐系的。"男生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木吉他，"你画你的，我弹我的，互不干扰，怎么样？"

秋帆远微微侧身，拉开一点距离。他想离开，但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只好僵硬地点点头，重新打开素描本，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吉他声响起，是一首秋帆远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轻快中带着一丝忧郁，像初夏的风拂过湖面。他不由自主地偷瞄了一眼江清枫——对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跃动，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秋帆远发现自己竟然在素描本上画起了江青枫的侧脸。他慌忙合上本子，脸颊发烫。

"画完了？"江清枫停下演奏，好奇地凑过来，"能给我看看吗？"

秋帆远抱紧素描本，摇了摇头。他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吧，不勉强。"江清枫耸耸肩，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美术系的？"

"秋...秋帆远。"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秋帆远..."江青枫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品味一首诗，"很适合你。"

秋帆远不解地看向他。

"像秋天的远帆，安静又遥远。"江清枫笑道，"就像你现在给我的感觉。"

秋帆远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整理画具，这是他准备离开的信号。

"等等，"江清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下周五音乐系有场小型演出，我会上台。如果你有兴趣..."他顿了顿，"可以来看看。"

秋帆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传单，上面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江青枫原创曲目《湖心亭》"。

"那...再见。"秋帆远站起身，快步离开，却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让他的耳根莫名发烫。

接下来的几天，秋帆远总是不自觉地绕到湖心亭附近，却再也没有遇到江青枫。那张传单被他夹在素描本里，每次翻到都会多看两眼。

周五下午，秋帆远在画室完成一幅静物写生后，看了看表——距离江清枫的演出还有半小时。他收拾好画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音乐系小礼堂门口。

礼堂里人不多，大多是音乐系的学生。秋帆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那天的吉他声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演出开始后，秋帆远一直心不在焉，直到主持人报出江青枫的名字。舞台灯光暗下来，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高脚椅上。江青枫抱着吉他走上台，今天他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接下来这首歌，叫《湖心亭》。"江清枫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角落停顿了一秒，秋帆远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写给一个在湖边画画的人。"

前奏响起，是那天秋帆远听过的旋律，但更加完整。江清枫的声音低沉温柔，歌词讲述着一个关于相遇的故事——"你在画风景，而我在画你..."

秋帆远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手心渗出汗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创作的灵感，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奇妙。

演出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秋帆远犹豫着是否应该离开，却看到江清枫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你真的来了。"江清枫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秋帆远点点头："弹得很好。"

"谢谢。"江清枫笑了，"对了，那天你画的画...现在能给我看看了吗？"

秋帆远迟疑了一下，从背包里取出素描本，翻到那一页——江清枫的侧脸线条流畅，神情专注，连耳钉的反光都被细致地描绘出来。

"哇..."江清枫轻声惊叹，"你把我画得比本人好看多了。"

"没有..."秋帆远小声反驳，"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江清枫突然凑近："那下次，能给我当模特吗？我想写一首关于画家的歌。"

秋帆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后退半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柱子。江清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小心。"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江清枫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汗水的气息；而秋帆远身上则是颜料和纸张的味道。

"我...我得走了。"秋帆远慌忙挣脱，脸颊发烫。

"等等，"江清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秋帆远的素描本扉页写了一串数字，"我的电话。如果你愿意当我的模特...或者只是想听我弹吉他，随时可以找我。"

秋帆远接过素描本，匆匆道别后离开了礼堂。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闷雷的声音。他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秋帆远没带伞，只好抱着素描本在雨中奔跑。

"秋帆远！"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帆远转身，看到江清枫举着一把黑色长伞追了上来，自己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怎么..."秋帆远惊讶地看着他。

"看到下雨了，想起你没带伞。"江清枫气喘吁吁地说，把伞往秋帆远那边倾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

"别客气，你看你都湿透了。"江清枫不由分说地靠近，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秋帆远肩上，"穿上，别感冒了。"

外套上残留着江清枫的体温和气息，秋帆远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拒绝。

"你住哪个宿舍？"江清枫问。

"我...在校外租了间公寓。"秋帆远小声回答。

"那更得送你了。"江清枫坚定地说，"雨这么大，打车都不好打。"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江清枫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秋帆远的步调。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形成一种奇妙的节奏，秋帆远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江清枫的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水珠。

"到了，就这栋楼。"在一栋老式公寓前，秋帆远停下脚步。

"不请我上去坐坐？"江清枫半开玩笑地说，"好歹让我把衣服烤干。"

秋帆远咬了咬下唇，最终点了点头："好...好吧。"

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几幅秋帆远的画作，角落里摆着画架和颜料。江清枫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间，目光最后落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年幼的秋帆远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海边。

"你妈妈？"江清枫问。

"嗯。"秋帆远简短地回答，递给他一条干毛巾，"给。"

江清枫接过毛巾擦头发，目光却被床头的一把小吉他吸引："你也会弹吉他？"

"只会一点...很基础的东西。"秋帆远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学过。"

"弹一首给我听听？"江清枫眼睛一亮。

秋帆远摇摇头："弹得不好..."

"那...我弹给你听？"江清枫指了指墙角的吉他，"作为你收留我的回报。"

秋帆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江清枫拿起吉他，试了试音，开始弹奏一首轻柔的曲子。旋律像流水般在狭小的房间里流淌，秋帆远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靠在窗边静静聆听。

雨声、吉他声和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江清枫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抬头看向秋帆远："怎么样？"

"很美..."秋帆远轻声说，"是你写的？"

"嗯，昨晚刚完成的。"江清枫微笑，"还没取名...或许你可以帮我想一个？"

秋帆远思索片刻："《雨窗》...怎么样？"

"《雨窗》..."江清枫重复着，点点头，"很适合。就像现在，雨打在窗户上，我们在这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微妙的电流在空气中流动。秋帆远率先移开视线，耳尖泛红。

"那个..."江清枫突然说，"我能看看你其他的画吗？"

秋帆远迟疑了一下，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画册。江清枫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全是秋帆远这些年的作品——校园的四季、街头的人物速写、静物、风景...每一笔都细腻传神。

"你真的很厉害..."江清枫由衷赞叹，"特别是光影的处理，就像...就像能抓住瞬间的情绪。"

秋帆远因为夸奖而微微脸红："谢谢...你的音乐也是。"

江清枫突然合上画册，直视秋帆远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很合拍。"

"什么？"秋帆远愣住了。

"你的画和我的音乐，"江清枫解释道，"它们有种相似的气质...安静但充满力量。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对！"江清枫兴奋地说，"我作曲，你根据音乐创作画作，或者反过来，你画画，我根据画作谱曲。我们可以办一个联合展览！"

秋帆远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我...我不确定..."

"别急着拒绝，"江清枫靠近一步，"至少试试看？就从《雨窗》开始，你听完后有什么灵感，随便画点什么。"

秋帆远看着江清枫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江清枫笑了，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太好了！那...明天湖边见？老地方？"

"好。"秋帆远轻声答应。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将房间染成金色。江清枫看了看窗外："我该走了。"他拿起已经半干的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门关上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后的清新空气和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气。秋帆远走到窗前，正好看到江清枫走出公寓楼的背影——高挑、挺拔，像一棵年轻的松树。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素描本，翻到江清枫写电话号码的那页，犹豫了一下，将号码存进了手机。

窗外，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像是预示着某种美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