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猛站在衣帽间中央，手指抚过一排排定制西装。这些由意大利老师傅手工缝制的衣服每套都价值六位数，现在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任芸芸——距离订婚宴还有十二小时，未婚妻已经发了十七条消息确认流程。

窗外暴雨如注，闪电偶尔照亮整个衣帽间。徐猛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旅行包上，那是他昨天让助理小林偷偷送来的，里面装着最简单的换洗衣物、护照和一台未注册的笔记本电脑。

「24小时后，我来找你。带着行李。」

他对韩斌的承诺言犹在耳。现在时限已到，旅行包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徐猛的手指却僵在半空。父亲今早的电话回响在耳边："合并案签字仪式改在订婚宴后，任家要看到戒指戴在芸芸手上才肯盖章。"

又一道闪电划过，徐猛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紧绷的下颌线。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自从那晚在韩斌公寓做出决定，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韩斌的消息：「还剩四小时。」

简单五个字，却让徐猛的胃部绞紧。他们约定的"最后期限"是午夜十二点——如果徐猛没出现，韩斌就会彻底消失。这个威胁如此赤裸，却又如此韩斌式，不留任何回旋余地。

徐猛抓起旅行包，动作大得带倒了一排衣架。昂贵的西装像尸体般瘫在地上，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经过书房时，他停顿了一下——父亲珍藏的雪茄盒就放在桌上，旁边是家族印章。作为徐氏继承人，他本应明天在合并文件上使用这个印章。

"去他妈的。"徐猛喃喃自语，转身下楼。

车库里的劳斯莱斯太过显眼，他选了最不起眼的奔驰SUV。车子驶出别墅大门时，保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徐猛打开导航，目的地设定为韩斌的公寓。

车载电话突然响起，中控屏显示"任芸芸来电"。徐猛的手指在接听键上方悬停了几秒，最终选择了忽略。他不能在这时候听未婚妻的声音——那会让他动摇。车子驶入主路，雨幕中的城市灯光模糊成一片斑斓色块。

红灯前，徐猛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照片是之前在韩斌公寓拍的——韩斌裸着上身修水管，古铜色的背肌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腰间那条红色工具腰带勒出完美的倒三角。当时徐猛借口要拍漏水的位置，实际只是为了留住这个画面。

"滴——"

后方车辆的喇叭声惊醒了他。绿灯已经亮了很久，徐猛猛踩油门，奔驰发出不满的轰鸣。雨越下越大，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徐猛打开收音机，试图分散注意力：

"...徐氏集团与任氏控股的合并案将于明日正式签署，这场价值数万亿的联姻..."

他立刻切换频道。

"...暴雨红色预警，请市民避免外出..."

再切换。

"...当红男星被曝出轨同性经纪人，工作室尚未回应..."

徐猛干脆关掉收音机。车内的寂静被雨声和引擎声填满，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视镜里，一辆黑色摩托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骑手戴着全盔，在暴雨中显得异常执着。

韩斌的公寓位于城东的老旧小区，地下车库没有多余的车位。徐猛把车停在路边，雨势稍缓，但仍在飘着细雨。他拎起旅行包，锁车时又看了眼那辆摩托车——它停在了五十米外的路灯下，骑手似乎也在等人。

电梯坏了，徐猛只好走楼梯。六层楼的高度对于常年健身的他本应不算什么，但今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604的门前没有门铃，他抬手敲门，指节与铁门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没有回应。

徐猛又敲了三下，这次更用力。难道韩斌改变了主意？或者这只是又一个测试？他掏出手机，发现韩斌十五分钟前发了条消息：「到了就进来。」

门没锁。徐猛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松木香氛味道。公寓里只开了盏台灯，韩斌背对着门站在窗前，上身只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肩胛骨的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我来了。"徐猛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沙哑。

韩斌没有转身，依然望着窗外的雨："行李呢？"

徐猛举起旅行包："在这。"

"就这些？"

"够用了。"

韩斌终于转过身，台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徐猛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个牛皮纸信封，看起来很厚。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韩斌问。

徐猛摇头。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任家操纵股价的证据。"韩斌将信封扔在茶几上，"足够让你父亲取消合并案而不必支付违约金。"

徐猛上前一步："你从哪里..."

"这不重要。"韩斌打断他，"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指向信封，"拿着这个回去继续当你的徐氏太子，"又指向徐猛脚边的旅行包，"或者放下它，跟我走。"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催促。徐猛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场景太过超现实——二十四小时前他还在试穿订婚礼服，现在却要做出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我需要知道..."徐猛艰难地开口，"如果选择你，我们要去哪？"

韩斌嘴角微微上扬："我在深圳有套公寓，杭州也有投资。足够我们躲一阵子。"他走向徐猛，步态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暂时告别劳斯莱斯和私人飞机。"

这个玩笑没能缓解气氛。徐猛看着茶几上的信封，又看看韩斌——这个比他小七岁的男人眼中有着不合年龄的决绝。他突然意识到，韩斌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就像准备好每一个让他们"偶遇"的巧合。

"董事会..."

"会罢免你，然后你父亲会想办法稳住股价。"韩斌耸耸肩，"最多六个月，等风波过去，你还是能回去。"

徐猛摇头："你不了解我父亲。如果我今天消失..."

"那就永远消失。"韩斌逼近一步，"你以为我在邀请你度周末？"他突然抓起徐猛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回去娶任芸芸，这辈子都别再见我。"

掌心下的心跳强而有力，徐猛能感觉到韩斌胸肌的轮廓。这个触感如此熟悉，让他想起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但此刻，这具身体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我需要打个电话。"徐猛说。

韩斌冷笑："给任芸芸？"

"给我父亲。"

"然后呢？求他原谅？"韩斌松开他的手，"随便你。但记住，一旦你走出这扇门..."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不是徐猛的，而是韩斌放在厨房台面上的那部。两人同时转头，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韩斌皱眉，走过去接听："谁？"

徐猛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背肌在工字背心下绷出锋利的线条。"什么时候？...几个人？...知道了。"简短的通话结束后，韩斌放下手机，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了？"徐猛问。

"你被跟踪了。"韩斌走向窗边，谨慎地拉开一点窗帘，"楼下有狗仔，至少三家媒体的。"

徐猛胃部一沉："不可能！我来的时候..."

"骑摩托车那个？"韩斌冷笑，"《财经周刊》的王牌记者，专挖豪门丑闻。"他放下窗帘，"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悄悄消失。"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徐猛的。来电显示"父亲"，这个称呼让他手指发抖。韩斌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接啊。"

徐猛按下接听键，父亲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冷静得可怕："现在立刻回家。"

"爸，我..."

"不要说话。"父亲打断他，"你被拍了。照片已经在媒体群里流传，《财经周刊》给了我一小时回应时间。"背景音里有人小声说话，然后是父亲对其他人下的命令："联系所有董事，启动危机预案。"

徐猛看向韩斌，后者正用平板电脑快速浏览着什么。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我马上回去。"徐猛最终说道，挂断了电话。

韩斌将平板转向他："太晚了。"

屏幕上显示着微博热搜界面，排名第一的话题赫然是#徐氏太子夜会同性情人#，后面跟着一个爆字。点进去，首条是某娱乐大V十分钟前发布的照片：徐猛拎着旅行包站在韩斌公寓楼下的清晰侧脸，配文「万亿豪门继承人订婚前夕密会同性情人，疑为私奔」。

"操！"徐猛一拳砸在墙上。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从那辆摩托车方向拍的，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韩斌出奇地冷静，继续滑动屏幕："还有更精彩的。"

下一张照片让徐猛血液凝固——是他三天前离开这栋楼时穿着韩斌运动服的背影，当时他以为凌晨四点不会有目击者。再往下滑，甚至还有他们在深圳出差时酒店走廊的监控截图，韩斌搂着他的腰进入房间。

"这不是巧合。"徐猛声音嘶哑，"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韩斌放下平板："任家。"

"什么？"

"照片最早是从一个叫'猎鹰'的账号流出的。"韩斌点开某个页面，"注册手机号归属地是杭州，任氏控股的杭州分公司就在..."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两人同时僵住，徐猛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任芸芸。

"媒体不会这么快找上门。"韩斌低声说，走向门口，"你先进卧室。"

徐猛抓起旅行包躲进卧室，门留了条缝。他听到韩斌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韩先生？顺丰同城急送，需要您签收。"

一阵沉默后，韩斌说："我没订东西。"

"寄件人是陈先生，说您急需这个包裹。"

徐猛从门缝看到韩斌接过一个小纸箱，签收后关上门。他迅速拆开包装，里面是个U盘和一张字条。韩斌看完字条后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抬头看向卧室方向："出来吧。"

徐猛回到客厅："谁寄的？"

"陈野。"韩斌将字条递给他，"似乎站在我们这边。"

字条上只有一行打印字：「U盘里有原始照片，服务器已黑，三小时内不会有新照片流出。——C」

徐猛皱眉："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韩斌插入U盘，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文件夹："因为他欠我的。"里面是几十张照片，从各种角度拍摄的他和韩斌——健身房、地下车库、甚至他公司楼下。最早的日期显示是两个月前。

"任家雇人跟拍我们这么久..."徐猛感到一阵恶寒，"就等着关键时刻放出来？"

韩斌快速浏览着文件："不全是。看这个。"他点开一份PDF，是任氏控股的内部备忘录，日期是上周：「如徐猛在签约前表现出动摇，立即启动B计划（照片威慑）。」

"所以他们早有准备。"徐猛苦笑，"难怪任芸芸对我找你的事这么淡定。"

韩斌关上电脑："现在的问题是，媒体已经引爆，你父亲显然知道了，任家正在看戏。"他直视徐猛，"选择时间到了，徐总。"

这个称呼刺痛了徐猛。他看向茶几上的信封，又看看自己的旅行包。手机还在不停震动，现在是小林打来的。窗外，雨似乎小了些，但乌云依然密布。

"如果我跟你走，"徐猛慢慢说，"接下来会怎样？"

韩斌走向衣柜，拿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登山包："一小时后有趟高铁去杭州，我朋友在那里有套闲置公寓。等风头过去，我们可以去深圳或国外。"

"那我的家人？公司？"

"你父亲会暴怒，股价会暴跌，然后..."韩斌耸耸肩，"生活会继续。徐氏没有你也不会倒闭。"

这个残酷的实话让徐猛胸口发紧。他从小被培养成接班人，从未想过离开徐氏的生活。但现在，站在这个破旧公寓里，面前是等着他一起逃亡的韩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徐氏集团公关总监。徐猛按下拒接键，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保证。"

"什么保证？"

"如果今天我放弃一切跟你走，"徐猛直视韩斌的眼睛，"你要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我。"

韩斌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这么没安全感？不像你啊，徐总。"

"发誓。"

韩斌走近，双手捧住徐猛的脸："我发誓。满意了？"

这个姿势让两人的额头几乎相触，徐猛能闻到韩斌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这个公寓过夜时，韩斌也是用这种姿势看着他，说"你睫毛真长"。

"好。"徐猛点头，"我跟你走。"

韩斌的拇指擦过他的下唇："不后悔？"

"不后悔。"

这个决定说出口的瞬间，徐猛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韩斌的眼神变得深沉，他低头吻住徐猛，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汗水和决绝的意味。

"一小时后出发。"分开后韩斌说，"我还有些东西要处理。"

他走向书桌，开始快速翻找文件。徐猛坐在沙发上，终于接起小林的电话："说。"

"徐总！太好了您终于接了！"小林的声音充满恐慌，"董事会紧急会议十分钟后开始，董事长要求您立即..."

"告诉董事会，"徐猛冷静地打断他，"我暂时不能出席。"

"但徐董说如果您不..."

"还有，"徐猛继续道，"把我电脑D盘里标着'ZX项目'的文件夹发给法务总监，他知道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后，徐猛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删除了所有与任芸芸的合照。这个象征性的举动让他感到一丝解脱。韩斌从书桌那边投来询问的目光，徐猛只是摇摇头，示意他继续收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寓里的气氛既紧张又奇异得平静。韩斌销毁了一些文件，徐猛则处理了几条最关键的工作信息。他们像两个准备执行危险任务的战友，默契地各自准备着。

当韩斌的手机闹钟响起时，两人同时抬头。距离高铁出发还有四十分钟，该走了。

"最后检查。"韩斌说，递给他一顶棒球帽和口罩，"你确定要这么做？"

徐猛戴上伪装："再确定不过。"

韩斌突然笑了，那种让徐猛心跳加速的痞笑："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这种'去他妈的'的表情。"

他们轻装简行，只带了必要的证件和电子设备。韩斌谨慎地拉开窗帘一角观察楼下："狗仔还在，但换了个位置。"他指向消防通道，"我们从后面走，穿过菜市场就到地铁站。"

徐猛点头，拎起旅行包。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时，韩斌突然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

盒子里是对戒，简单铂金款，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缩写。韩斌取出稍大的那枚递给徐猛："以防你路上改变主意。"

徐猛接过戒指，指尖微微发抖。这个小小的金属圈比任何文件都更有分量，象征着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承诺。他小心地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完美。

"现在真的像私奔了。"韩斌也戴上自己的戒指，嘴角扬起，"走吧，未婚夫。"

这个称呼让徐猛胸口发热。他们轻手轻脚地离开公寓，沿着消防通道下楼。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雨后的城市弥漫着泥土和汽油的混合气味。徐猛跟着韩斌穿过狭窄的后巷，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

菜市场已经收摊，只剩下几个摊主在收拾货品。他们低头快速穿过湿漉漉的通道，韩斌的手始终紧握着徐猛的手腕。地铁站就在前方一百米处，胜利在望。

"徐总！"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徐猛浑身僵住。转身看到的是《财经周刊》那个记者，相机已经举到眼前。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韩斌猛地将徐猛拉到身后，但为时已晚。

"请问您这是要放弃订婚宴吗？"

"这位是您的情人吗？"

"徐氏股价已经下跌5%，您有什么要回应的？"

问题像子弹般射来。韩斌咒骂一声，拽着徐猛冲向地铁站。记者紧追不舍，更多的闪光灯在黑暗中亮起。徐猛感到一阵眩晕——这场逃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地铁站工作人员被骚动吸引，试图拦住记者。韩斌抓住机会，拉着徐猛冲过闸机，刚好赶上一班即将关门的地铁。他们挤进车厢，在乘客惊讶的目光中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

"糟透了。"韩斌低声说，"下一站我们得换路线。"

徐猛看向窗外，记者正愤怒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他低头看手上的戒指，金属在荧光灯下闪着冷光。这枚小小的圆环现在成了某种讽刺——他们的关系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被全世界知道了。

地铁启动的惯性让徐猛踉跄了一下，韩斌稳稳扶住他。两人在拥挤的车厢里紧贴在一起，像最后的避难所。徐猛突然意识到，无论下一站去哪，他的生活都已经天翻地覆。

"别那个表情。"韩斌在他耳边低语，呼吸喷在颈间，"我们会想办法。"

徐猛想说些什么，但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是父亲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立刻回家。否则取消继承权。」

他抬头看向韩斌，后者显然也看到了短信内容。两人沉默对视，车厢的噪音仿佛突然远去。这一刻，徐猛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无论选择哪条路，他都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

地铁驶入隧道，窗玻璃反射出他们紧握的双手——和那对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的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