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辰耀起身穿好衣裳,扭头看到夕月还在那傻呼呼地闭着眼睛,说道:“起来了,你湿漉鹿的怎么见人?”
夕月这才睁开眼睛,“啊?我也要去吗?”思索片刻,我刚醒就上门拜访,看来是冲我来的,夕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他是来查刺客一事的。”
“嗯,你知道就好。我希望你别给我耍机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了。可别忘了你的恩人。”说话间他又向夕月走了过去,手拿浴巾。
他的头发也是湿漉鹿的,垂在耳边。他开始细细地为夕月擦干头发,平日那幽深寂静的双眸,在水汽的蒸腾下,流露出一种温情。咚、咚、咚,慢慢的夕月耳边响起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有些心慌,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欧阳辰耀走进大厅,温巡抚已等侯多时,迎上前,“听说公主醒了,我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望将军引路。”
“师妹?”欧阳辰耀瞥了一眼温酥兮,“不瞒您说,其实内子前些日子就醒了,只是在下担心她大病初愈、身子骨又比常人弱就自作主张,让她多躺些时日,故未及时禀报。皇上爱女之心,令在下很是感动,温巡抚请随我来吧。”
一行人到了夕月房门口,温巡抚叩门道:“下官温训求见公主。”
夕月已经换了身衣裳,清了清噪,应声道:“大人请进吧。”
欧阳辰耀和温酥兮也想跟着进去,温巡抚朝温酥兮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你不是整天吵吵着要与你那师兄比试吗?怎么这会叶公好龙了?……”
温酥兮会意,轻哼一声,拦下欧阳辰耀,直直地望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嘟起,努力摆出一幅绝诀的模样。欧阳辰耀叹息一声,罢了,屋里头还有长孙里,自己又确实答应过师妹。索性就带着温酥兮取了两把未开锋的剑,在屋前对练起来。
“师兄。”
“师妹。”
没有过多言语,冰冷的兵器在曾经亲密无间的俩人手中迸发出火花,渐渐的溅在温酥兮的心边,荡漾在她心田。
昔日的她又矮又胖,同门都欺负她,只有师兄也只有师兄护着她,一点都不怕得罪人。从此她就成了师兄的一个小跟班,无论他走到哪都要跟着,再不济都要念叨两句,照她的话说:我的心啊,总想要浮在师兄心头。
这样想着,温酥兮的剑软了下来、慢了下了。
欧阳辰耀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这个师妹又在回忆往昔岁月了。只得也放缓剑势,心中不禁懊悔起小时候的自己,不懂事非要出那个风头。
现在只能默默苦笑: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再也不皮了,肯定好好说。
那是他们入门的第三年。
那日夏日炎躁,烧得少年英雄气浮、少女春心浮躁。
温酥兮:“师兄,我听说今晚在后山的半山腰可以看到流星唉。”
欧阳辰耀:“是吗?”
温酥兮小心翼翼地拉住欧阳辰耀的衣角,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他,“是的,师兄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欧阳辰耀看向她,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也没说变的这么快啊。眼前的她,身姿苗条,面容姣好,只有声音还是怯生生的样子,见欧阳辰耀不说话,就这么歪了歪头,撒起娇来,“我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会怕的,师兄好不好嘛?”
欧阳辰耀看着温酥兮连同崇拜的目光向他投来,就不知怎的就应了下来。
月影婆娑,静悄悄的从叶的间隙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身上,灼出一颗红通通的心儿。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许久。她呀雀跃一心,咚咚的刚着的新衣也止不住地原地踌躇,她呀非要早早地来,受那难以明说的煎熬。
时间很快地过去,他们约定的时辰到了,月色这时候也到最美的模样,向下看去:温酥兮安坐在木桩上,呆呆地撑着脑袋,前头是一汪小池。
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师兄!”
就在此刻,流星如约而至地落在天幕中下起一场细雨。点点的星光缓缓划过天际,轻柔柔的,人的发丝它拂着,人的心弦它拨着。想是再暗黑的天幕也会变得蔚蓝的吧?
“师兄?”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好。”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护着我呢?你就不怕得罪人吗?”
这次的流星雨很短,欧阳辰耀欣赏不来,带着温酥兮优哉游哉地行走在山林小路上,最后来到一条溪涧旁边,蹲在那儿。
兄长说这时候应该干嘛来着?他掬起一捧水,终于想了起来:“那种事情呢,只要是为女孩子做的,就算得罪人,我也是心甘的。”嗯,就是这句话。
他记得那时候家里人口稀少,兄长常常被催婚。就时不时教他说这些奇怪的话,说是这样可以让家族人口兴旺些……
在听到这个问答后,温酥兮先是一怔,而后紧紧抱住了他。少女心动于此,在他的脖颈那蹭了蹭,说不出话,想是那心儿呀被幸福填的没了空闲。
被环抱着的欧阳辰耀,大脑一片空白,啊?这……这对吗?!
在此后无数日夜的苦思下,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兄长是个少不正经的风流浪子。当然他也同师妹解释过无数遍,他之所以会护她,而不怕得罪人:其一是不忍不公之事,其二是就算是得罪了,也有兄长替他出头。
少女每每听闻此言,心里头却从不恼,只是静静坐在那,一对眸子紧紧地望着少年,少年口干舌燥时,会默默递上一杯茶水。一段简洁而平淡的话语,落在少女眼中啊,好似佳肴,常令食客忘了时间。
慢慢的清风入怀,温酥兮一人剑舞着,来到了庭中池边。看着那的透明,她绽开一丝微笑,木桩小池、山林溪涧,正如当初模样。
欧阳辰耀却是将心思放在余光中的那丛花草身上。长的过盛,晚上兴许要抽时间修剪修剪了。其中有几盆松菊,也是时候入新土了。
而她许是想得入迷,不慎失了足,就要坠入那池中了。
蓦然间一只手拉住了她,她回头用几许愁怨与怀旧的心情唤了声,“师兄。”
却只见他在沉默间拨开她,只留下长长的背影。
爱这个词说不清,道不明,只会在时光长河中默默发酵,难以察觉。却常常扰动少男、少女那懵懂的春心,使人愚笨,使人偏执。
与此同时,温巡抚刚进屋,就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与夕月客套了几句,却没察觉到房顶上,长孙里正在偷偷听着房里的动静。
客套完后,温巡抚切入正题:“公主您想想那天晚上昏迷之前的事情,您觉得谁会与刺客一事有所关联?”
夕月不假思索道: “有!而且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
夕月煞有其事地说:“你也知道,其实我前些日子就醒了,但是为什么有人要瞒而不报呢?”
温巡抚立马来了精神,“公主怀疑欧阳将军?请公主明示。”
夕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并附耳道:“这事儿我偷偷告诉巡抚啊,欧阳辰耀他其实一直在暗中搜寻刺客一事的线索,我猜他肯定是想捷足先登。”
温巡抚顿时一愣:“啊?”而后又问了一句,“您确定您要告诉我的是这件事?”
“对呀。”夕月看着对面大失所望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曾经可是南淮有名的“神捕”,我父皇又亲命你全权追查,要是让他先找到人,那丟的可不仅仅是你的面子……还有我父皇的,所以你可不能让他抢了功劳。”
温巡抚兴致全无:“下官多谢公主告知。”
二人又说了几句,温巡抚正打算起身告辞,温酥兮就闯了进来,“爹爹!师兄他……”她一眼就看到了夕月,俩人面面相觑。夕月尽管有些心虚,但还是假装诧异:“这……这位是巡抚大人爱女?”
温酥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口直地说道:“小婢女?你怎么会在这?”在细看夕月的装饰,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婢女就是自己那日找的狐狸精。
温巡抚见此大声呵诉道:“放肆!什么小婢女,简直口无礼教,还不给公主赔礼!”说着就压着温酥兮跪了下去,温酥兮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抬头时满是怨恨,好似要将夕月生吞活剥。
夕月尽力回避她的眼神,笑着打圆场,“快快请起,温大人言重了。那些礼教繁文都是同外人讲的,我和令爱昨日碰巧见过,温小姐天真烂漫又心肠侠柔,我心里头喜欢得紧,早就将其当作自家人了。”
说话间,她手链中的黑色铃铛突然闪了一下。无人察觉的角落,一缕细小的黑气从温酥兮的脚底没入在她体内。
这些话落入温酥兮的耳中就成了另一种味道。
欧阳辰耀走进来,饶有兴趣地问:“温大人可有问出了什么啊?”
温巡抚心中不甘,只得做罢:“此事还需皇上定夺,将无需操心。”说罢就要带着温酥兮离去。
突然温酥兮拔剑直冲夕月,她心里念着:如果没有你,师兄又怎会……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温酥兮会骤然发难。欧阳辰耀因为知道她的剑是未开锋的,防备更减。直到剑离夕月二步,他才着急:师妹这是简化了七辰惊雷的招式,虽威力大减,但死伤寻常人还是可以的。他顾不上许多,急速冲上前去。
夕月被这突发情况,吓得定住。就在半尺之距时,夕月手链上的金色铃铛闪烁,她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流露出丝丝神性。
轻轻侧身躲过,顺着剑势又抓住温酥兮握剑的那只手。她面色清冷,紧紧控制着温酥兮,俩人靠得很近。
清铃几声凤求凰,一剑舞会天下心。她直直凝望温酥兮,开口冷笑道:“温小姐,舞得很好。”却让人心生暖意。
温酥兮心跳加速,定定地与她对视:我这是怎么了……她不解地思索着,夕月却没有预兆地瘫在地上,被欧阳辰耀接住。
温巡抚此刻满头大汗,十分惶恐,却还是镇静地赔笑道:“这……这是爱女特意学的剑舞,没想到公主也会啊。真……真巧。”
夕月回过神后,一头雾水,顺着话说道:“啊?是吗?”她有舞剑吗?是我瞎了?
温巡抚见夕月毫不在意的样子,忙是跪谢了一番,后将温酥兮拉走。
见两人走远,欧阳辰耀又低头看向夕月。他已经听长孙里禀报过,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先是问了和温巡抚同样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学的剑术?”
“啊?剑术?那是什么?”
“就是你刚才的……”看着夕月呆头呆脑的样子,他只得做罢。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说,我也不好强求。
而后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还算老实。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欧阳府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昨日翻墙逃跑的那些小手段以及今日和温巡抚说的那些话,我可都知道。日后就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了,不然……”
夕月天不怕地不怕地发问:“不然怎么样?”
欧阳辰耀故作阴狠地看了一眼窗外:“不然啊,就等着做我的花下亡魂吧。”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马车内,窗帘挂:纸鸢吃葫芦。温巡抚盯着悬浮在窗边的糖葫芦挂件,许久。那是一个本应圆满的年夜,一个女孩为他留下的,红通通的很是喜色……江桥,缘分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我应该怎么办呢。年轻时他为了神捕之名,亲手下判自己的爱人,那是一个傻子。温酥兮从小没有母亲,他亏欠得太多。
他见温酥兮还是一幅郁气难解的模样,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了温酥兮。她轻咬一口,嘴角温了三分。
跟她母亲一个样……他的笑颜从心里漫延开。昨日的事他早已知晓,虽然知晓欧阳辰耀那小子是不喜欢酥兮的,但为了遂女儿的愿,也是抱有期待的。
只是现在看来,不过徙添一处情伤罢了。
“酥兮,你还年轻,爱又太复杂。你未必懂得。世间还有无数次心动瞬间……”温巡抚违心地开口。天幕边框的金黄渐渐追上还在行驶中的马车。
温酥兮凝望着天远,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在一旁的纸鸢微微轻摇,时而拍在她肩头,时而似远飞。
知女莫如父,温巡抚默默叹气一声,若是让她闲着,不出三日,这傻妮子肯定又要登府添情,伤心败走,而她师傅又管不了她行事,不如自己安排点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后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玉佩样式的令牌,刻有检察寺的字样,交给温酥兮的同时,又交代了些事。
温酥兮接过令牌,别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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