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暗。沈青霜的嫁衣早已被雨水浸透,金线刺绣在闪电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无数细小的蛇在她身上游走。每走一步,裙摆便在泥泞中拖出蜿蜒的痕迹,血色被雨水稀释成淡粉,又很快被新的血渍覆盖。
芦苇丛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右手按在腰间软剑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寸长的伤口横贯左臂,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很快被雨水冲散。
第七个蒙面人从右侧袭来时,她终于确认这不是巧合。那记横削带着明显的"落梅三叠"起手式——沈家不外传的独门剑法。盖头被剑气掀飞的刹那,冰凉的雨水直接拍打在左脸疤痕上,蛰痛感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谁派你们来的?"她的声音比雨水更冷。回答她的是三把同时刺来的长剑,剑尖在雨幕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沈青霜旋身时嫁衣绽开血色的花,软剑如银蛇出洞缠上最近那人的手腕。骨骼碎裂声混在雷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但惨叫声却被暴雨放大。第二把剑刺来时她矮身避过,发簪顺势划过对方咽喉,温热的血喷溅在嫁衣前襟,金线刺绣突然变得鲜亮。
最后一名刺客的剑招突然变式,分明是"寒梅点雪"的变招。这个认知让沈青霜的动作停滞了半拍,剑锋擦着她脖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剧痛反而让她清醒,匕首从袖中滑出,精准贯穿对方咽喉时,她看清了蒙面布下惊愕的眼睛——那分明是沈家旁支子弟才有的琥珀色瞳仁。
尸体栽倒在泥水里,血水很快在雨洼中晕开。沈青霜弯腰扯下所有死者的面巾,每张陌生的脸上都凝固着相似的惊诧。当闪电再次照亮荒野时,她注意到最先死去那人腰间露出的半截玉牌——青玉雕成的梅花,正是沈家内院管事的信物。
山崖方向突然飘来一缕箫声,《霜天晓》的调子穿过雨幕,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沈青霜猛地按住心口,三年前那人执箫的手指节分明,月光下他笑着说这曲子专为她生辰所作。回忆带来的恍惚只持续了瞬息,嫁衣下摆突然无风自动,藏在裙裾中的噬心蛊开始沿着经脉游走。
她单膝跪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蛊虫苏醒时带来的灼烧感从丹田直窜上咽喉,仿佛有岩浆在血管里流淌。雨点砸在背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锥,与体内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平衡。
三十步外的芦苇丛传来异动。沈青霜强撑着站起来,软剑在雨中划出半圆。八个、九个、十个...新出现的黑衣人呈扇形包围过来,这次他们剑上的寒光里都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沈姑娘,吉时已到。"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这嫁衣...还是留给死人穿更合适。"
第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时,沈青霜已经跃起。嫁衣在雨中展开如血翼,她踏着第二支箭的箭杆借力前冲,软剑缠上最近那人的脖子。头颅滚落时,噬心蛊正好游走到心脉附近,剧痛让她的剑招出现片刻凝滞。
三把长剑同时刺来。沈青霜旋身时嫁衣下摆扫过剑锋,金线突然暴长,如活物般缠住最近两人的手腕。惨叫声中,她看清那些金线根本不是丝线——是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蛊虫。
"原来如此..."她冷笑出声,挥剑斩断被蛊虫控制的衣袖。左臂裸露的皮肤上,暗红色的蛊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头蔓延。
山崖上的箫声忽然转调,急促的音节像在催促什么。黑衣人们动作一滞,突然改变阵型向两侧散开。沈青霜趁机前冲,软剑刺入地面借力跃起,却在半空中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
噬心蛊彻底苏醒了。
她重重摔泥水里,嫁衣上的蛊虫疯狂扭动。视线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黑衣人举起的剑,以及剑身上映出的自己——左脸疤痕正在渗血,而右眼瞳孔已经变成与金线蛊虫相同的颜色。
剑刃破空的尖啸近在耳畔,沈青霜突然笑了。染血的指尖按上心口,她轻声念出那个三年未唤的名字。山崖上的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生物振翅的轰鸣。
暴雨突然停了。
不是渐渐减弱,而是像被无形的手突然按了暂停键。悬浮在空中的雨滴映出万千寒光,每个水滴里都有一点金芒在游动。黑衣人们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凝固在原地,举起的剑刃上,淬毒的液体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滴落。
沈青霜撑着剑站起来,发现自己的嫁衣正在褪色。不是被雨水冲刷的褪色,而是那些血色真的在回流——地上的血渍化作细流逆流而上,重新渗回她的伤口。金线蛊虫发出细微的嘶叫,一条接一条从嫁衣上脱落,在泥水里痛苦地扭动。
山崖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沈青霜抬头望去,看见崖边站着个模糊的人影,宽大的黑袍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那人抬手做了个拉扯的动作,所有凝固在空中的雨滴突然转向,化作无数银针射向黑衣人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被银针穿透的黑衣人像沙雕般崩塌,落地时已经变成一滩滩黑色粘液。沈青霜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那个黑袍人影正朝她走来,脚步声在死寂的荒野上异常清晰。
\[未完待续\](续写)
沈青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雨滴突然簌簌坠落,砸在泥地里发出细密的噗噗声。她看见自己的血正从黑衣人尸体上倒流回来,像无数条猩红的小蛇钻进嫁衣裂缝。
"三年不见。"黑袍人站在五步外,兜帽下的阴影里传来砂纸摩擦般的笑声,"连声谢都没有?"
她握剑的手突然痉挛——这个声音不对。三年前那个执箫人的嗓音像浸了雪的清泉,而此刻耳膜里灌进的分明是掺着碎玻璃的浊酒。
嫁衣突然收紧。那些褪色的金线蛊虫在布料下疯狂蠕动,勒得她肋骨生疼。沈青霜用剑尖挑开衣领,发现心口皮肤上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正随着对方脚步声的节奏明灭。
黑袍人突然伸手。她下意识后撤,却看见对方只是从袖中抖出个东西——半块雕着梅花的青玉牌,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你杀了他。"沈青霜的舌尖尝到铁锈味。那个总爱在练武场偷塞桂花糕给她的老管事,最后留给她的信物正在敌人指间摇晃。
"猜错。"黑袍人突然逼近,带着腐叶堆深处的气味。他掀开兜帽的刹那,沈青霜的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剧烈颤抖。
左半边脸还是记忆里温润如玉的轮廓,右半边却布满了与她自己如出一辙的灼伤疤痕。最骇人的是右眼——瞳孔里游动着和嫁衣金线相同的金色蛊虫。
"很公平是不是?"他笑着用伤疤那侧贴住她的剑刃,"你拿走的噬心蛊,我总得讨点利息。"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沈青霜余光瞥见山崖上的观星亭正在坍塌,亭柱断裂处露出熟悉的沈家木工榫卯。这个细节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她亲手在那亭柱上刻过歪扭的"霜"字。
黑袍人突然捏碎玉牌。飞溅的碎片中,沈青霜看清他掌心蜿蜒的紫色血管,那分明是噬心蛊母虫寄生才会出现的"紫髓纹"。而母虫宿主...本该是下蛊之人。
"现在明白了?"他染血的拇指抚过她瞳孔骤缩的眼睛,"你那天的合卺酒里..."
芦苇丛里突然射来的弩箭打断了他的话。沈青霜旋身劈落箭矢时,听见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闷响。转头看见三支透骨钉钉在黑袍人胸口,钉尾缠绕的朱砂符纸正在自燃。
"快走!"山崖上传来苍老的嘶吼。那个总爱偷她发簪玩的哑仆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残缺的右手正做出沈家暗卫独有的警示手势——拇指横切咽喉,代表"诛杀令有诈"。
黑袍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他胸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和金线蛊虫如出一辙的金色黏液。沈青霜的嫁衣突然整个绷紧,无数金线从衣摆暴长,像活物般缠住她的四肢。
"吉时到了。"他贴着她耳垂轻语,呼出的气息带着墓土里的腥甜,"该换喜服了,新娘。"
沈青霜在窒息中听见自己颈骨发出的咔咔声。最后一缕意识里,山崖方向传来哑仆撕心裂肺的"啊——",那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听见这个哑巴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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