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少年清澈的轮廓如清河一般,隐过无痕,抿着的嘴角透露出少年的执拗和倔强,忽明忽暗的眸色显示这人现在心情的复杂,最后白皙骨质的指节把手中的书本合上,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强硬,当晚,一封密信连往送到了岐山,另外两封则是送去了云梦和眉山,一切私密的动作无不在诉说着风雨欲来
近日不用听学,各家弟子大喜过望,无他,蓝启仁去参加清河聂氏的清谈会去了,于是平日里装的老实乖巧的各家子弟无不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上天入海翻天覆地,可惜他们虽然有心,但是胆量不足,在没有魏无羡这个刺头的带领下,全都只敢跟着聂怀桑和江澄私下蠢蠢欲动,可惜他们也不敢做些太出格的事,众人都有些神色恹恹,心中大呼,白白浪费了蓝启仁不在这样的好机会
几人勾肩搭背,路过云深不知处的会客厅雅室,聂怀桑忽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奇道:“曦臣哥哥,含光君,魏兄?”
雅室中迎面走出数人,为首的两名少年,相貌是一般的冰雕玉琢、装束是一般的白衣若雪,连背后的剑穗都是一般的与飘带一齐随风摇曳,唯有气质与神情大大不同。而与他们并肩行走的还有以为他们熟悉的少年,正是魏无羡!
都是长相俊美的少年,三个人三段风姿,并肩走来,可谓不是养眼,看得众家弟子的眼睛都花了
江澄见到魏无羡,皱起眉头,但还是顾及这家教先向蓝氏双壁行礼
蓝曦臣则笑道:“这位是?”
江澄示礼道:“云梦江晚吟。”
魏无羡亦开口介绍道:“泽芜君,这是我师弟江澄。”
蓝曦臣还礼温和道“原来是云梦的小公子。”
聂怀桑声如蚊蚋:“曦臣哥哥。”
蓝曦臣道:“怀桑,我前不久从清河来,你大哥还问起你的学业。如何?今年可以过了吗?”
聂怀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魏无羡。魏无羡爱莫能助的耸肩一笑,眼里赤裸裸的表示,聂兄啊,我这抄书还没抄完呢,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聂怀桑猝……只能苦笑了。
江澄看他们连个来回打眼色,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问道
“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何?”
蓝曦臣道:“除水祟。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正巧魏公子也在,便一同前去。”
蓝忘机的大拇指细细的摩擦了一下避尘,说道:“兄长,时间不早了,事不宜迟,就此出发吧。”
江澄忙道:“泽芜君,云梦多湖多水,盛产水祟,江某对此颇有经验,便一同前去如何?”江家人对此确实拿手,江澄也有心弥补一下云梦江氏这些日在蓝家丢的脸。
蓝曦臣笑而不语,蓝忘机道:“魏婴也隶属云梦。”意思是有他在,经验方面已经足够。
听完蓝忘机的话,江澄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魏无羡看着江澄越来越黑的脸,赶紧出声道:“蓝湛,虽说我隶属云梦,但是江澄自小长在云梦,跟着江叔叔出去捉水鬼也比较多,比我更有经验,还是带上他吧。”
江澄听见魏无羡替他说话,脸色缓了缓道:“不错,泽芜君,我一定能帮得上忙。”
蓝忘机这次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蓝曦臣笑着道:“也好,那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怀桑可同去?”
聂怀桑虽然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但遇见蓝曦臣便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贪玩,道:“我不去了,我回去温习……”如此作态,巴望下次蓝曦臣能在他大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江澄则回房准备。
魏无羡这才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感觉他现在和江澄之间就像紧绷的一根弦,稍不注意便会崩断,真是心累。
蓝忘机看着江澄的背影,蹙眉不解
“魏婴,初见你与我修为平手,又在云梦素有侠名,更是藏色前辈之子,实至名归,何必妄自菲薄?”
魏无羡脸上的笑意这下都有些挂不住了,僵硬道
“你认识我阿娘?”转头又想,不可能,蓝忘机与自己同辈,虽然比他大了一岁,但是也不可能知道,毕竟阿娘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可是万一,万一在很小的时候蓝忘机见过呢?
蓝曦臣笑了笑:“魏公子不知,在藏色前辈年少时也曾在云深求学,之后与家中长辈也略有来往,只是那时候忘机太小,但是确实是见过的,更何况藏色前辈惊才艳艳,修真界谁不知其名,忘机自小逢乱必出,想必在其它地方也听过不少。”
蓝忘机确定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魏无羡眼中浮现一丝水光,他幼年流浪,早就把自己的父母忘的一干二净,江家也因为自己的爹娘时常争吵,就更不可能告诉他爹娘的信息了,没想到时隔十几年,竟会从旁人嘴中的得知。这时他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慌乱,许是近乡情怯,许是顾虑这江家,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蓝忘机眉间闪过一丝异色“藏色前辈如此惊艳,你继承了她的优秀,想必前辈她也会很欣慰。”
魏无羡正了正心神,正想询问,见江澄已神速背了剑过来。他只得闭口不语,眼神不由得期待的看向蓝忘机,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好生问一问。
一行人御剑出发。
水鬼作祟之地名为彩衣镇,距云深不知处二十里有余。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仿佛莺莺呖呖。云梦多湖,却少有这种水乡小镇。魏无羡看得稀奇,却因为刚刚父母之事犹显得心神不宁,最后掏钱买了两坛子糯米酒,递了一坛给江澄感叹道
“姑苏人说话嗲嗲的。软声细语,这哪是在吵架,若是他们去看看云梦人怎么吵架的,估计能把他们吓死……”
江澄本来还很疑惑魏无羡怎的突然这么安静,见魏无羡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也不由的认可的点了点头
“确实,云梦民风和姑苏大不相同。”
两人一言一语,魏无羡也把心中的事暂放,安心的观察起四周来
众人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魏无羡与江澄各占着一条船,边比谁划得快,边听此地水祟相关事宜。
这条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大湖泊,名叫碧灵湖。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水鬼作祟,近几个月却有人在这条河道和碧灵湖频频落水,货船也莫名沉水。前几日,蓝曦臣在此布阵撒网,本以为能捉住一两只,谁料想一连捉了十几只水鬼。将尸体面目洗净带往附近镇上询问,竟有好些尸体没人认领,当地无人认识。昨日再次布阵,居然又捉住不少。
魏无羡看了看奇怪道:“要说是在别的地方淹死,顺水飘到这里来的,也不大像。水祟这东西认域,通常只认定一片水,便是他们淹死的地方,很少离开的。”
蓝曦臣点头:“不错。所以我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便让忘机一同前来,以备不测。”
魏无羡道:“泽芜君,水鬼都聪明得很。这样划船慢慢找,万一它们一直躲在水底不出来,岂不是要一直找下去?找不到怎么办?”
蓝忘机道:“找到为止。职责所在。”
魏无羡道:“就用网抓?”
蓝曦臣道:“不错。难道云梦江氏有别的方法吗?”
魏无羡笑而不答。云梦江氏当然也是用网,但他仗着水性好,从来都是跳河直接把水鬼拖上来。这法子太危险,肯定不能当着蓝家人的面用,传到蓝启仁耳朵里少不得又要被教训一通。他转移话题手中比划道:“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水鬼自己来就好了。或者能指出它的方位,就像罗盘那样。”
江澄道:“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又来异想天开。”
魏无羡满不在乎的随口接话道:“修仙御剑,曾经也是异想天开啊!”
蓝忘机心中一动
“此话不错,任何路都是前人开创,并不代表我们不行。若只是固守自封,又怎会进步?”这话是真心认可魏无羡,若他也固守自封,随波逐流,又何必谋划这么多事,说到底不敢想不敢做的人,也只是实力和魄力都不够罢了,如此,对江澄的印象又降低了几分,明明是云梦的正规公子,确实半点风骨都无。
蓝曦臣听见弟弟接话,挑了挑眉“忘机此话在理,不断创新是好事。”说着对着魏无羡说道:“魏公子有如此想法,令人耳目一新,曦臣受教。”
江澄只觉得蓝家真是来克他的,字字句句都是锥心之言,明明他才是云梦的少宗主,多年被魏无羡压了一头,现在就算是蓝氏双壁,也是对着魏无羡高看一眼
魏无羡既欣喜与自己的想法被人认同,又觉得有些尴尬无措,最后只能灿灿道:“泽芜君严重了,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蓝曦臣:“无妨,交流而已,不必拘束。”
魏无羡“交流”完之后便不再开口,安心找起水鬼来
他一低头,刚好能看见蓝忘机所乘那艘船的船底,心念一动,叫道:“蓝湛,看我!”
蓝忘机正凝神戒备,闻言不由自主看向他,却见魏无羡手中竹篙一划,哗啦啦的一篙子水花飞溅而来。蓝忘机足底一点,轻轻跃上了另一只船,避开了这一泼水花,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有趣的神色
魏无羡却在他原先所立的那只船的船舷上踢了一脚,竹篙一挑,将船只翻了个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着三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离得近的门生立即将这三只制住了。蓝曦臣笑道:“魏公子,你怎知它们在船底的?”
魏无羡敲敲船舷:“简单!吃水不对。船上刚才只站了他一个人,吃水却比两个人的船还重,肯定有东西扒在船底。”
蓝曦臣赞道:“果然经验老道。”
魏无羡竹篙轻轻一拨水,小船飞驶,划到与蓝忘机并列。两船相邻,他道:“蓝湛,刚才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水鬼可精了,要是我说出来了,它们听见就跑了。”
蓝忘机到他给自己解释,眼中闪过笑意,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悸动
“无妨,你处理的很好。”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江澄那边一眼,说道
“看来虽然你捉水鬼少,底子却很扎实,今日受教了。”
魏无羡诚挚地道:“不敢,只是一些拙劣经验罢了,比不得含光君。”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谁不知道含光君逢乱必出,修为高深,品性高洁,撇开别的不说,与他相交,确实令人身心愉悦,受益匪浅。
江澄见魏无羡和蓝忘机相互“吹捧”得样子,印堂隐隐发黑。看不下去道:“魏无羡你别废话了,还不帮忙,你给我过来!”
一名门生喊道:“网动了!”
果然,网绳急剧一阵抖动。魏无羡收回看向蓝忘机的视线,精神一振:“来了来了!”
黑色丝绸般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齐齐翻涌,一双双惨白的手掌扒上了船舷。蓝忘机反手拔剑,避尘出鞘,削断了船舷左侧十几只手腕,只留下手指深深抠入木中的手掌。正要去斩右侧的,一道红光闪过,魏无羡已收剑回鞘。
水中异动止息,网绳也重新平静下来。方才魏无羡那一剑出得极快,但蓝忘机已看出他所背的必是上品灵剑,肃然问道:“此剑何名?”
魏无羡道:“随便。”
蓝忘机看他。魏无羡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随便。”
蓝忘机凝眉,拒绝:“此剑有灵,随意称呼,是为不敬。”
魏无羡“唉”了一声,道:“脑筋转个弯嘛。我不是说叫你随便叫,而是我这把剑名字就叫‘随便’。喏,你看。”说着递过,让蓝忘机看清这把剑上的文字。剑鞘纹路之中刻着两枚古字,果真是“随便”二字。
蓝忘机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有些想笑,这少年每一次都会给他带着点别样的“惊喜”。
魏无羡体贴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每个人都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其实吧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不过江叔叔给我赐剑的时候问我想叫什么?我当时想了二十多个名字,没一个满意,心说让江叔叔给我取个吧,就答‘随便!’。谁知道剑铸好了,出炉了上面就是这两个字。江叔叔说:‘既然如此,那这剑就叫随便吧。’其实这名字也不错,对吧?”
终于,蓝忘机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此名甚好,配你。”
魏无羡本来还想着惊一惊蓝忘机,逗逗他,却没想到蓝忘机居然说出这样的答案,绕是洒脱不羁的他,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蓝湛是认真的嘛?!!
“蓝湛,你是不是心里偷偷笑我了?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蓝忘机收敛神色,认真回道:“并无,你感觉错了。”
魏无羡:………
这蓝忘机刚刚肯定调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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