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亚医院的废墟在黎明前燃烧。祁砚站在三楼的残垣上，左眼倒映着冲天火光。他的衬衫被烧出无数孔洞，露出背部新生的金色纹路——那些线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逐渐勾勒出一对残缺的羽翼形状。

楠晏兮坐在断裂的承重梁上，赤脚悬在二十米高的虚空里晃荡。他的银发末端被火舌燎得卷曲，发丝间缠绕着从实验室抢出的数据带，像某种怪诞的头饰。

"十七个。"他突然说，手指轻点膝盖，"还差三个就凑齐二十具克隆体了。"

祁砚知道他在数什么。实验室的数据库显示，Vogel一共培育过二十组他们的克隆体，前十七组都因基因缺陷在成年前死亡。最后三组的下落，随着主机的爆炸永远成了谜。

风吹来燃烧的纸灰，祁砚伸手接住一片。在左眼的特殊视野里，灰烬上浮现出残缺的基因图谱——正是他们镜像DNA的核心片段。这让他想起林晚最后发来的信息：

「你们不是被改造，而是被还原」

远处传来警笛声。楠晏兮突然站起来，在危险的倾斜梁上保持平衡。他脱掉烧焦的外套，露出布满金色纹路的上身，那些线条在火光中诡异地流动着，像是有生命的水银。

"看。"他指向自己心口，那里的纹路组成了一个微型的人形轮廓——赫然是Vogel的侧影，"老东西给自己买了保险。"

祁砚的左眼瞳孔收缩。他这才发现那些看似随机的金色纹路，实际上构成了精密的生物电路图。而楠晏兮心脏位置的那个"Vogel纹身"，正是整个系统的控制节点。

"需要手术。"祁砚说。

楠晏兮大笑起来，笑声惊起废墟中的乌鸦："手术？"他突然撕开左臂的皮肤——没有血，只有金色的能量液缓缓渗出，"我们早就是非人物种了，亲爱的。"

警笛声越来越近。祁砚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射出一段陌生记忆：五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对面是同样年幼的楠晏兮，他们之间连着一条发光的脐带。Vogel的声音在背景中说着："主体与影体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记忆突然中断。楠晏兮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他背后，冰凉的手指按着祁砚的太阳穴："想起来了吗？那天你选择切断脐带。"他的呼吸带着苦杏仁味，"所以我才会疼，一直疼到现在。"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废墟深处传来混凝土坍塌的巨响。某个被炸毁的暗道里，爬出三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他们有着祁砚的脸和楠晏兮的银发，眼睛全是浑浊的金色。

"找到了。"楠晏兮兴奋地颤抖，"最后三组克隆体。"

祁砚的左眼突然剧痛。透过变异瞳孔，他看到这三个"残次品"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纯粹的数据流——那是Vogel最后的意识备份。更可怕的是，克隆体们正同步做着相同的动作：左手抚胸，右手前伸，像在表演某种仪式舞蹈。

"灰烬之舞。"楠晏兮轻声解释，"老东西的临终程序。当他们跳完七步..."

话音未落，最近的克隆体突然加速冲来。祁砚本能地格挡，却在触碰对方的瞬间，感到大量陌生记忆涌入大脑——全是楠晏兮视角的自己：领奖台上假笑的他，深夜在浴室呕吐的他，甚至还有在梦中哭泣的他。

"镜像同步开始了。"楠晏兮拽着祁砚跳向相邻的楼体，身后两个克隆体正以非人的速度攀爬，"他们要把我们变成活的数据库。"

逃亡途中，祁砚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阳光穿透手掌，照出骨骼轮廓和其中流动的金色能量。更糟的是，他脑海中楠晏兮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回忆起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场景：七岁时的电击治疗，十二岁的声带切除手术，还有那些注射进脊椎的金色液体...

"停！"祁砚突然刹住脚步，抓住楠晏兮的手腕，"他在利用痛觉建立神经链接。"

三个克隆体已经包围过来。他们同步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微型投影——正是当年被切断的脐带画面。祁砚感到左眼金光暴涨，视野中所有物体都变成了基因序列的形态。他这才惊觉，整座废墟的灰烬都在重组，逐渐形成一条巨大的双螺旋结构，而他们正站在螺旋的中心。

"晚了。"楠晏兮突然吻住祁砚的嘴唇，将某种金属味的液体渡过去，"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共生体了。"

液体入喉的瞬间，祁砚看到惊人的景象：所有克隆体同时僵直，他们的金色眼睛像坏掉的灯泡般闪烁，随后一个接一个爆裂。灰烬组成的双螺旋开始自燃，火焰中浮现出Vogel扭曲的面容。

"你们...永远...逃不掉..."火焰人脸嘶吼着消散。

楠晏兮瘫软在祁砚怀里，胸口的Vogel纹路正逐渐淡去。他的皮肤重新变得不透明，但那些金色纹路已经永久改变了走向——现在它们和祁砚背上的图案完全对称，像两片能拼合的黑鸢尾花瓣。

"知道为什么是二十具克隆体吗？"楠晏兮虚弱地笑了，"老东西迷信诺斯替教的说法...二十是完美灵魂的数目。"

警笛声在街道转角处戛然而止。当警察冲进废墟时，只找到两套烧焦的衣服和一些金色的血迹。而在三公里外的录音室里，黑胶唱片自动播放起新谱写的《灰烬之舞》，频谱仪显示声纹中同时包含两个人的特征。

监控画面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镜头微笑——他有着祁晏的轮廓和楠晏兮的眼睛，手里把玩着一支编号20的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