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整天肖战都有些心不在焉，内心在同意和拒绝之间反复横跳。

　　拒绝是本心，同意是本分。

　　这种无限纠结的心情像拔河绳索的两端在他心里赛了一整天。

　　思来想去，肖战还是决定去解决问题。

　　午休期间，肖战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昨天在酒吧做笔录的时候听到的。

　　王一博配合警察做笔录，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这些年当记者让肖战练出了超级大脑，几乎是过耳不忘。

　　茶水间里空荡无人，肖战安静地屏住呼吸，十几秒后那边才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哪位？”

　　声音好听得让肖战心头一颤。

　　他想到无数个夜晚，男人用这样的声音在他梦中隐忍低喘。

　　“是王先生吗？”将脑子里面的马赛克紧急剔除掉，肖战紧张地捏着咖啡杯，“我是肖战，我们昨天见过。”

　　那边默了几秒，无波无澜地嗯了声，上挑的尾音带着些许疑惑。

　　肖战将听筒贴近了些，声音软糯：“听说您同意了时辞的采访。”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所以你打电话来，是为了道谢？”

　　莫名地，肖战竟从这副腔调里听出了几分暧昧，他想自己大抵是没救了。

　　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差点没卖了，肖战定了定心神，解释说：

　　“其实王先生，我这次给您打电话，主要是想和您谈谈关于谁负责这次专访的问题。”

　　说完，他耐心等待。

　　好半天，对方才开口。

　　“我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谈。”

　　肯定的语气让肖战心头一颤，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这样的……”肖战继续耐心解释，“在我来之前，一直是其他人负责您的专访的。”

　　肖战说完，见对面半天没有回应，只能硬着头皮趁热打铁，又将声音放低了几分。

　　“祁辞学长是时辞杂志社的副主编，笔锋优秀沉稳，由他执笔更专业也更有知名度，所以我觉得由他亲自为您做这次专访，再合适不过。”

　　小心翼翼地说完，肖战心里越发没底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忽悠人家买了房，最后告诉业主，抱歉，户型换了，多少带点诈骗行为在里面，只是换的是更大更好的户型。

　　事实证明，他的没底是对的。

　　对面安静了几秒，王一博的鼻息忽地粗重了几分：“肖记者，你的学长，可真多。”

　　肖战：“……”

　　不得已屏蔽某人阴阳怪气的语气，肖战轻轻咳嗽了声：“王先生，我想请您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好吗？这对您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抱歉，不考虑。”王一博开门见山，“晚上五点之前，如果时辞没有给出让我满意的答复，这次专访自动取消。”

　　肖战还想再争取一下，对方已经冷漠地切断了电话。

　　这就挂了？上法庭也要给人答辩时间吧！

　　简直是暴君！

　　气呼呼地对着空气打了套萌萌哒的兔拳，心里又骂了八百字的小作文，最后肖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回了办公室。

　　下午四点半。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肖战心里的拔河比赛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起身来到主编办公室。

　　“学长，我想好了。”

　　时堰很平静地看着他，安静地等待下文。

　　“我决定了，这次采访就由我来负责吧。”

　　“真的想好了？”时堰的瞳仁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

　　“嗯，刚好我也可以深入了解一下制药行业，到时候我一定会写出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报道来，让时辞的财经杂志卖到爆！”

　　时堰被他逗的低笑出声：“借你吉言，到时候你就是大功臣了。”

　　很快，又敛了笑容，眼瞳闪烁着微光，“不过战战，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虽然，我会很感动。”

　　学长的话总会让人感觉到有股暖流涌上心头，肖战抿了抿唇：“不会的，学长，既然我已经加入时辞了，就是时辞大家庭里的一员，我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到最后，肖战都没有把电话里王一博威胁他的事情告诉时堰，他只想默默解决这件事。

　　他告诉自己，只是一次采访而已，结束了，他依旧可以远离那个像阳光般耀眼又灼热的男人。

　　这样，就可以避免被灼伤。

　　三天后。

　　五彩斑斓的落地窗前映出一道修长的剪影，刚下过的雨的天空挂着一道七彩的虹。

　　关掉电子烟，王一博垂眸打量着楼下那道身影，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可下一秒，上扬的唇角又压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另一侧的车门打开，时堰下车撑开了伞，遮过肖战头顶。

　　动作和那晚在酒吧时一样温柔。

　　王一博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来宣示主权的？

　　彼时，博纳集团大楼门口。

　　“我送你上去吧。”时堰关上车门，温声说，“刚好谈一下后续的一些相关事宜。”

　　“好。”肖战应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走出电梯就迎上了宋岩标志性的微笑，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您二位是来找王总的吧。”

　　时堰礼貌颔首，“是的。”

　　“您二位跟我来。”

　　宋岩带着时堰和肖战来到总裁办公室才退了出去。

　　助理上了两杯茶，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茶香，王一博语调没有起伏：“时主编还真是体恤下属，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时堰抿着茶，长腿交叠：“战战才来京市，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这是怕我吃了你的优秀员工？”淡漠的眼瞳里萦着一丝微不可察地占有欲，连王一博自己都未察觉，“我很好奇，时主编是对所有员工都这么关怀备至吗？”

　　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肖战感觉空气中有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抬眸看向王一博，这才发现男人今天穿了西装，暗纹提花领带，硬挺有型，和从前穿着白色实验服时判若两人。

　　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风姿毓秀地坐在那里，衬得整个办公室流光溢彩。

　　另一边，时堰闻言低笑了声：“那自然不是的，优秀员工自然要特殊对待，还请王总多多关照了，战战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王总不要责怪他。”

　　句句都是备至关怀。

　　很难不让人多想。

　　王一博捏着茶杯的手默默收紧了些：“那是自然。”

　　之后的时间，时堰对与采访相关的话题展开了一些讨论。

　　王一博漫不经心地听着，实则半句都没听进去，他的眼神从始至终落在肖战身上，让肖战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大概就这样了……”时堰合上笔记本电脑，“王总，您有什么其他的意见要提吗？”

　　王一博慵懒抬眸，“暂时没有。”

　　“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话落，时堰起身，伏在肖战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下班来接你。”

　　时堰很少离得这样近，肖战有些不自在，耳尖一红，“好的，那你路上开车慢些。”

　　精准捕捉到了那抹红，王一博内心嗤笑，按下内线电话：　“宋岩，送客。”

　　时堰不动声色地微笑了下，打开门离开。

　　宋岩早就候在门口，见人出来，恭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面前的人英俊又有气场，除了自家老板，宋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气场的alpha，两个人在气场上倒是有几分相似。

　　而且，这张脸，莫名有点儿眼熟呢？

　　宋岩抓了抓脑袋，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时先生，我送您。”收回思绪，宋岩比了个请的手势。

　　时堰颔首：“劳驾。”

　　将人送走后，宋岩转身回了大楼，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道企业文化墙。

　　博纳药业，业内首屈一指，每年为国家纳的税都是天文数字，前任董事长王昌林和一些制药界的翘楚工程师更是接受过国家领导人的接待，并且合照留念。

　　视线匆匆扫过一张张照片，宋岩按下了电梯。

　　倏地，他指尖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忽地睁大了眼睛。

　　另一边，办公室内。

　　肖战局促地轻咳了一声，耳尖的红尚未消退，便又添了一层：“王先……王总，请问我在哪里办公？”

　　扬起下巴，王一博示意他看对面，肖战这才发现，在总裁办公室的角落里居然有一张不起眼的办公桌。

　　可怜兮兮的，让他想起了琑儿的儿童书桌。

　　肖战：“……”

　　真抠搜。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办公桌的位置，怎么会在总裁办公室内？

　　“王先生，”他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他，有些改不过来，“和您一个办公室办公，会不会不太方便。”

　　助理贴身办公，会招人口舌。

　　从前总听人说，每个老总都有自己的小蜜，白天伺候老板，晚上床上也要加班。

　　胡思乱想了一通，肖战的脸隐隐发烫。

　　深邃的瞳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是要做专访吗？专访的第一步，我希望我们可以深入地了解一下彼此，建立信任。”

　　“深入”俩字从男人的唇齿间吐出，格外的“带颜色”。

　　肖战呼吸一紧：“您看这样可以吗？给我在门口一侧随便安排一个办公桌就可以，您有事我随叫随到，一样可以建立信任。”

　　“不可以。”王一博拒绝的干脆，不给他回环的余地。

　　还想再说什么，肖战一抬眸，恰好对上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所有的话又被堵进了喉咙里。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之后的时间，宋岩带他熟悉了一下公司的环境。

　　或许是作为记者的习惯，肖战全程开着录音笔，部分重点事情还做了笔记。

　　“这里是企划部，对面是运营部，楼下是公关部……”

　　许是身边有美O作陪，宋岩介绍得热情洋溢，跟打了鸡血似的。

　　两个人上了电梯，电梯很快升到顶层。

　　“这里是咱们公司的药物研发基地，很多市面上的畅销药物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这里是咱们公司最核心的位置了。”

　　宋岩站在门外，似乎没有要入内的意思，肖战好奇地望着他。

　　“抱歉啊肖记者，”察觉到了肖战的疑惑，宋岩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几年前差点出现药物配方泄露事件，所以这里禁止无关人员入内，连我都需要总裁特批才能进。”

　　肖战礼貌地说了句没关系，表示理解。

　　他朝里面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笔记上提前准备好的采访问题。

　　“听说博纳是五年前开始研究这款新型抑制剂的，专门针对那些对强效抑制剂失效的alpha，宋助理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予了你们灵感，让科研的领域朝这个方向发展？”

　　听肖战如是说，宋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这个……”宋岩轻咳两声，“我还真不太清楚。”

　　肖战隐隐察觉到了其中或许藏着什么隐情，他没有强人所难，知道宋助理这样做是本分。

　　“没关系。”他轻笑，笑容晃眼。

　　小宋助理耳尖又红了。

　　回到总裁办公室时，肖战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将笔记放回自己的办公桌，刚准备出门就听到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一道隐形门。

　　应该是专门为总裁提供休息的隔间。

　　他像只好奇的小兔子似的竖起了耳朵，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道门走去。

　　手搭在门把上。

　　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打开，整个人被带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薄荷的味道，肖战无法分辨这些信息素的味道是alpha不小心泄露的还是故意释放的。

　　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忽然靠近，肖战屏住呼吸，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着。

他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睛，羽睫轻颤。

　　耳边倏然传来一声轻笑。

　　“肖助理，你闭眼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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