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盯着手机屏幕，傅沉的信息还停留在三天前：【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没有回复，也没有赴约。阳光之家的事情、那株标着"J.Y."的栀子花、二十年前的新闻照片...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中，他需要时间理清思路。

"季总监？您脸色很差。"小林担忧地递来一杯咖啡，"要不要休息一下？"

季昀摇头，接过咖啡时手指微微发抖。他已经连续工作36小时，新香水发布会迫在眉睫，而核心的中调香气始终不够完美。更糟的是，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偶尔模糊——这是发热的前兆。

"把最后三组试样的数据给我。"季昀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小林犹豫道："可是您..."

"快去。"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傅沉大步走进来。他今天穿了全黑西装，衬得肤色越发冷白，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实验室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为什么没回我消息？"傅沉开门见山。

季昀抬头，视线对上傅沉的黑眸又迅速移开："忙。"

这个单音节词让实验室里的其他助手齐齐缩了缩脖子。敢这么跟傅总说话的，全公司恐怕只有季昀一人。

傅沉眯起眼睛，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抚上季昀的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季昀僵在原地——傅沉的掌心微凉，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上舒服得令人叹息。

"你在发烧。"傅沉的声音冷了下来，"多少度？"

季昀躲开他的手："没事，只是有点累。"

傅沉转向小林："他工作多久了？"

"三、三十六小时..."小林结结巴巴地回答，"季总监不肯休息..."

傅沉的表情瞬间阴沉。他一把抓起季昀的手腕："跟我走。"

"放开！"季昀挣扎了一下，却因为头晕差点跌倒，"我还有工作..."

"闭嘴。"傅沉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大步走出实验室。

季昀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得轻呼一声，本能地抓住傅沉的衣领。Alpha的信息素包围着他，雪松的冷冽气息奇迹般地缓解了头晕。他应该抗议的，应该坚持回去工作，但傅沉的怀抱太舒服了，舒服到他竟然想就这样睡去。

"放我下来..."他的抗议虚弱得毫无说服力。

傅沉充耳不闻，一路抱着他走进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司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得像铜铃。

"去医院。"傅沉命令道，小心地将季昀放在后座。

季昀摇头："不去医院...只是疲劳发热，回家睡一觉就好。"

傅沉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向司机："改去我家。叫李医生过来。"

"不！"季昀挣扎着坐直，"送我回自己公寓..."

傅沉一把按住他："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公寓里连退烧药都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

季昀哑口无言。确实，他从不记得买常备药品，每次生病都是硬扛过去。

车子驶入傅沉家的车库时，季昀的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手指。他感觉自己被抱起，穿过一个充满木质香气的空间，然后陷入柔软的床铺。有人脱掉他的外套和鞋子，盖上轻薄的羽绒被。

"38.9度。"一个陌生的男声说，"过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我给他打了退烧针，需要充分休息和补水。"

"谢谢，李医生。"傅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季昀想说自己没事，想回去工作，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他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时而感觉冰凉的毛巾贴在额头上，时而闻到雪松信息素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争吵声。

"你疯了吗？"一个女声尖锐地说，"把他带回家？你知道外面会怎么说？"

"林妍，"傅沉的声音冷得像冰，"注意你的身份。"

"梁小姐已经回国的消息你不知道吗？如果她听说你收留一个Omega在家..."

"出去。"

一阵沉默后，关门声响起。季昀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再次清醒时，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季昀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这是一间极简风格的卧室，深灰色的床品，原木家具，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不是医院，也不是他的公寓。

"醒了？"

傅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季昀转头，看见他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拿着一本书。在柔和的灯光下，傅沉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几点了？"季昀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凌晨两点。"傅沉放下书，倒了杯水递给他，"温度降下来了，还难受吗？"

季昀小口啜饮，水温刚好，加了少许蜂蜜。"好多了。"他环顾四周，"这是..."

"我家。"傅沉简短地回答，"你昏睡了一天。"

季昀猛地坐起，随即因为头晕扶住额头："发布会...新配方..."

"推迟了。"傅沉按住他的肩膀，"躺好。"

季昀这才注意到傅沉眼下的青黑："你...一直在这里？"

傅沉没有正面回答："饿了吗？厨房有粥。"

季昀摇头，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换成了宽松的棉质睡衣："谁帮我..."

"保姆。"傅沉迅速回答，耳根却微微泛红。

一阵沉默。季昀低头看着被角，不知该说什么。傅沉的家，傅沉的床，傅沉守了他一整夜...这一切太过亲密，远远超出了工作关系的范畴。

"为什么躲我？"傅沉突然问，黑眸直视着他，"三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季昀攥紧被单："我...需要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季昀抬头，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提高，"你买下阳光之家，温室里那株标着我名字首字母的栀子花，二十年前傅氏与季氏的合作...傅沉，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们以前认识吗？"

傅沉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季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那就解释给我听！"季昀挣扎着下床，双腿却一软差点跪倒。

傅沉瞬间转身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季昀闻到了傅沉身上除了雪松以外的气息——淡淡的咖啡味，还有长时间陪伴留下的床单清香。这些细微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奇妙地令人安心。

"等你好了再谈。"傅沉的声音低沉。

"不，现在就说清楚。"季昀抓住他的手臂，"我有权知道真相。"

傅沉的目光落在季昀抓着自己的手上，眼神变得柔软："你确定要现在听？可能会...很难接受。"

季昀张嘴想回答，却突然一阵眩晕。他踉跄了一下，被傅沉稳稳接住。Alpha的信息素本能地释放出来，安抚着Omega的不适。季昀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地向那气息源头靠近，额头抵在傅沉的肩膀上。

"你需要休息。"傅沉轻叹一声，将他扶回床上。

季昀想抗议，但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床铺太舒服，傅沉的信息素太令人安心，他的眼皮又开始发沉。

"睡吧。"傅沉替他掖好被角，"我就在这里。"

半梦半醒间，季昀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傅沉的掌心温暖干燥，轻轻包裹着他的手指。他不自觉地回握，生怕那温度消失。朦胧中，似乎有人轻抚他的白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珍宝。

"别走..."季昀听见自己模糊的呓语。

"我不走。"傅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保证。"

次日清晨，季昀被阳光和咖啡香气唤醒。他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一杯水和一张便条：【厨房有早餐，我去公司处理急事，中午回来。别乱跑。——F】

便条上的字迹锋利有力，像傅沉本人一样不容置疑。季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他下床洗漱，在浴室镜前停下——镜中的他穿着明显过大的睡衣，领口滑到一边，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肩膀。这画面莫名地...亲密。

厨房里，保温箱中果然有还温热的粥和小菜。季昀小口吃着，环顾傅沉的家——极简的装修风格，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每件家具都品质上乘。客厅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化学、商业和音乐类书籍，钢琴上依然没有那个被收起来的相框。

季昀的好奇心驱使他轻轻拉开钢琴旁的抽屉。相框还在里面，但照片被取走了。抽屉深处有一个小盒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一枝干枯的白色小花，看起来像是...栀子花？

"感觉好些了吗？"

傅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昀手一抖差点摔了盒子。他转身，看见傅沉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公文包和一袋药。

"偷看别人东西？"傅沉挑眉，却没有生气的样子。

季昀把盒子放回去："抱歉，我..."

"没关系。"傅沉放下东西，脱下西装外套，"正好省得我解释。"

季昀心跳加速："解释什么？"

傅沉走向咖啡机："那是我保存的第一朵栀子花。十五年前摘的。"

"为什么保存它？"

"因为..."傅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它对我很重要。"

季昀正想追问，门铃突然响了。傅沉皱眉去开门，季昀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沉哥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带了个Omega回家？"

"梁薇，"傅沉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不该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女声提高了八度，"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季昀僵在原地。婚约？傅沉有未婚妻？

一个穿着粉色套装的年轻女子冲进厨房，看到季昀时眼睛瞪大："就是你？那个靠信息素勾引沉哥哥的调香师？"

季昀这才注意到女子脖子上贴着Omega抑制贴，信息素是浓重的玫瑰香，甜腻得令人不适。

"梁薇，够了。"傅沉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

"是因为他吗？"梁薇甩开傅沉，指着季昀，"因为他能满足你那变态的信息素需求？全城都知道你对Omega信息素排斥，只有这个怪胎例外！"

季昀如遭雷击。原来傅沉与梁薇解除婚约是因为信息素排斥？那他季昀算什么？一个方便的例外？

"出去。"傅沉的声音低得可怕，"现在，马上。"

梁薇似乎被吓到了，后退几步："你会后悔的，傅沉。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儿，怎么配得上傅家？"她转向季昀，"你以为他真喜欢你？不过是你的信息素恰好不让他恶心罢了！"

傅沉几乎是把梁薇拖出了门。季昀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梁薇的话像刀子一样剜进他心里——是啊，如果他们的关系只是建立在特殊的信息素反应上，那还剩下什么？

"季昀。"傅沉回来时脸色异常难看，"别听她胡说。我和梁薇的婚约是家族联姻，我从未接受过。"

季昀机械地点头："我该回去了。"他需要独处，需要思考。

"你还病着。"

"已经好了。"季昀躲开傅沉伸来的手，"谢谢照顾。"

傅沉看出他的抗拒，叹了口气："至少让我送你。"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沉默不语。季昀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乱成一团。梁薇的出现撕开了一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他对傅沉的感情，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只是信息素作用的结果？

"关于阳光之家和栀子花..."傅沉在等红灯时开口，"我想告诉你真相，但不是现在。"

季昀没有回应。

"梁薇的话..."傅沉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别放在心上。"

"她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季昀轻声说，"我们之间...确实只是信息素反应特殊而已。"

傅沉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转向季昀，黑眸中燃烧着某种激烈的情绪："你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不然呢？"季昀抬头与他对视，"你敢说最初接近我不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能缓解你的失眠？"

傅沉张嘴想反驳，却哑口无言。这个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刺痛季昀。

"送我回家吧，傅总。"季昀转开视线，"我需要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季昀刻意避开与傅沉单独相处。他申请了独立实验室，将每日汇报改为邮件形式。傅沉几次试图约谈，都被他以工作为由推脱。

公司里的流言却愈演愈烈。梁薇不知怎么混进了公司内部群，散播季昀靠信息素勾引傅沉的谣言。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变得怪异，有人当着他的面"不小心"打翻Omega抑制剂，暗示他需要控制自己。

最让季昀痛苦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每次见到傅沉时加速的心跳，闻到雪松气息时的安心感，被那双黑眸注视时的悸动...这些真的只是生理反应吗？如果换一个能与他信息素匹配的Alpha，他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吗？

一周后的深夜，季昀独自在实验室加班。新香水配方终于完成，但他却没有丝毫喜悦。自从那场高烧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破碎了，连带着创作的热情也一并消退。

"还在工作？"

傅沉的声音让季昀手一抖，差点打翻精油瓶。Alpha站在门口，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他的雪松信息素比平时浓烈，似乎在无意识地寻求安抚。

"快结束了。"季昀低头整理数据板，"有事？"

傅沉走进来，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法国之行的最终行程。下周一出发。"

季昀这才想起还有这趟出差："我可能去不了。新配方需要调整..."

"别躲了，季昀。"傅沉突然靠近，双手撑在实验台上将他困在双臂之间，"我们得谈谈。"

雪松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季昀的后颈腺体立刻有了反应。他咬住下唇抵抗这种吸引："没什么好谈的。"

"看着我。"傅沉命令道。

季昀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傅沉的眼中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乎脆弱的恳求。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只是因为信息素。"傅沉一字一句地说，"一开始或许是，但现在..."他伸手轻触季昀的脸颊，"你比我的本能更重要。"

季昀的心脏狂跳，理智却仍在抵抗："你怎么确定？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本来就是..."

"因为我记得你。"傅沉突然说，"从二十年前就记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季昀脑中爆开。他瞪大眼睛："什么？"

傅沉似乎后悔说了这句话，后退一步："等法国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我保证。"

季昀想问更多，但傅沉的手机突然响起。林妍急促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傅总，不好了！梁小姐向媒体爆料了季总监的医疗记录，现在记者都堵在公司门口！"

傅沉的表情瞬间阴沉："封锁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入。我马上回来。"

他转向季昀："留在这里，别出去。我会处理。"

季昀点头，但等傅沉一走，他立刻打开新闻网站。头条赫然是：《惊爆！馥郁"天才调香师"实为信息素缺陷Omega，靠特殊关系上位》。文章详细披露了他对Alpha信息素排斥的医疗记录，甚至附上了他与傅沉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8%的检测报告。

评论区一片哗然：【难怪傅沉对他特别】【不过是信息素奴隶罢了】【这种缺陷Omega也配当调香师？】...

季昀关掉网页，双手微微发抖。他最深的恐惧被曝光在公众面前——他的价值，他的感情，可能都只是信息素作用的假象。

手机震动，徐子谦发来消息：【看到新闻了。别信那些屁话。晚上老地方见？】

季昀回复：【好。】

他需要离开这里，离开傅沉的气息，离开那些让他混淆的感知。他需要在一个没有信息素干扰的地方，想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