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傅沉又一次从浅眠中惊醒。

他盯着天花板，数着自己平稳到近乎机械的心跳。这是本周第四次在深夜醒来，然后睁眼到天明。医生开的助眠药物在床头柜上积了薄灰——他不允许任何东西削弱自己的控制力，哪怕是睡眠不足。

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傅沉鼻翼微动。栀子花？这个季节不该有...

他下床走向窗前，发现气味并非来自花园，而是实验室方向。十七楼的灯还亮着，在漆黑的办公楼中像一座孤岛。

傅沉套上衬衫，鬼使神差地拿起门禁卡。

电梯上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半夜三点去实验室找自己的调香师？仅仅因为闻到了对方的信息素？这简直像那些被本能支配的低等Alpha。

"荒谬。"他对自己说，却还是迈出了电梯。

实验室里，季昀正对着光谱仪皱眉，银白色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他穿着宽松的白大褂，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小林？数据跑完了？"

"你的助手显然比你懂得休息的重要性。"

季昀猛地转身，试管差点脱手。傅沉靠在门框上，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着，露出喉结和一小片胸膛。这是季昀从未见过的随意装扮。

"傅总？"季昀下意识看了眼时钟，"出什么事了？"

傅沉走进实验室，栀子花的香气更浓了。他注意到季昀后颈没有贴抑制贴——难怪信息素这么明显。

"加班到凌晨不是好习惯。"傅沉扫了眼工作台，上面至少五个咖啡空杯。

季昀耸肩："灵感来了。"他停顿一下，"您来视察工作？"

傅沉没有立即回答。实验室的灯光下，季昀的皮肤近乎透明，眼下却有淡淡的青影。他看起来疲惫又专注，矛盾得令人移不开眼。

"失眠。"傅沉最终说了实话，自己都感到意外，"闻到你的信息素，就...过来看看。"

这句话中包含的坦诚让两人都愣住了。季昀的睫毛快速眨动几下，喉结微微滚动。

"我的信息素...有帮助？"他声音轻了几分。

傅沉点头。他应该离开的，却像被钉在原地。实验室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季昀的信息素环绕着他，不像Omega发情期那样浓烈甜腻，而是一种清冷的甜香，像初雪覆盖下的花苞。

"你可以...留下来。"季昀突然说，指了指角落的休息沙发，"如果真的有帮助的话。"

傅沉挑眉："你知道你在邀请什么吗？"

"一个失眠的Alpha借用我的实验室沙发。"季昀转身背对他，继续调整仪器，"别想太多，傅总。纯粹是科学好奇——我想验证我们的信息素反应是否真有那么特殊。"

傅沉走向沙发，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意愿。沙发很短，他的长腿不得不屈起，姿势并不舒服。但当他闭上眼睛，栀子花的香气温柔地包裹上来时，连日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季昀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惊讶地转头。傅沉竟然真的睡着了，冷峻的面容在睡梦中柔和下来，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这个在公司令人闻风丧胆的Alpha，此刻毫无防备地蜷在他的沙发里，像个疲惫的孩子。

季昀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悄悄拍下这一幕。

四小时后，傅沉猛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他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睡得好吗，傅总？"

傅沉转头，季昀靠在实验台边，手里拿着咖啡杯，嘴角噙着一丝揶揄的笑。他看起来洗漱过了，银发重新扎得一丝不苟，白大褂也换了一件。

傅沉坐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四个小时无梦的深眠。更惊讶的是，他完全不记得上次有这样的睡眠是什么时候。

"不错。"他简短地回答，整理衬衫褶皱，"谢谢你的...沙发。"

季昀晃了晃手机："不客气。顺便，你的睡相很上镜。"

傅沉动作一顿："你拍了照片。"

"取证需要。"季昀无辜地眨眨眼，"证明傅总确实在我的实验室睡得像...唔..."

他没能说完，因为傅沉突然逼近，将他困在实验台与自己之间。Alpha的信息素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强势而不容拒绝。季昀的后颈立刻有了反应，腺体发热，自己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溢出。

但这次不同以往——他的信息素不是简单地被中和，而是主动迎向傅沉的雪松气息，像藤蔓缠绕树干，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傅沉的黑眸深不见底："删除它。"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

季昀本该害怕的。任何一个Omega被Alpha这样困住都会害怕。但他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兴奋，心跳加速，却不因为恐惧。

"求我啊。"他听见自己说，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挑衅会从自己嘴里冒出来。

傅沉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眯起。他抬手撑在季昀耳侧的台面上，俯身更近："你在玩火，季昀。"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季昀闻到了傅沉身上除了雪松以外的气息——淡淡的咖啡苦香，高级衬衫洗涤剂的清香，还有一丝独属于清晨的清爽感。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奇妙地令人安心。

"我只是..."季昀的声音有些哑，"做个实验。"

傅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退开，信息素也如潮水般收回："照片删了。我不喜欢被威胁。"

季昀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解脱："已经删了。"他展示手机相册，"本来就没打算留着。"

傅沉整理袖口，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今天下午有团建活动，别忘了参加。"

"我从来不去那种——"

"这次必须去。"傅沉打断他，"张晟在散布谣言，说你靠特殊关系获取资源。我需要你露面。"

季昀皱眉："所以这是场表演？"

"这是职场生存。"傅沉走向门口，"十点，大堂集合。"

门关上后，季昀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低头看手机——相册里确实删了，但他没告诉傅沉的是，照片已经上传到了云端。

团建地点是郊外的森林公园。季昀故意迟到十分钟，到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分组完毕。他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同事们嬉笑打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的局外人。

"季总监！"小林向他招手，"我们组缺一个人！"

季昀走过去，发现同组的有张晟和他的Alpha小团体。张晟是研发部总监，一直对季昀直接向傅沉汇报耿耿于怀。

"哎呀，稀客。"张晟假笑，"我还以为季总监不屑于和我们这些普通Alpha为伍呢。"

季昀懒得理他，接过小林递来的地图："什么任务？"

"定向越野。"小林解释，"按地图找到五个打卡点，最先完成的小组有奖励。"

活动开始后，季昀很快凭借出色的方向感带领小组连找三个打卡点。但到第四个点时，张晟故意带错路，把大家引向一处僻静的小路。

"你地图拿反了。"季昀冷冷指出。

张晟不怀好意地凑近："听说傅总昨晚在你实验室过夜？"他的信息素突然增强，带着明显的挑衅，"你们这些Omega，总以为攀上高枝就..."

"就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傅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路上，身后跟着几位高管。他的目光落在张晟过分靠近季昀的姿态上，眼神骤冷。

张晟立刻后退："傅总！我只是..."

"季昀直接向我汇报是董事会决定。"傅沉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息，"质疑他的专业能力，等于质疑我的判断。明白了吗？"

张晟脸色发白："是，傅总。"

傅沉看向季昀："跟我来。客户对你新配方的小样有反馈。"

季昀跟上傅沉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

"谢谢。"季昀最终打破沉默。

傅沉没有回头："不必。我只是不容忍办公室霸凌。"

"不，我是说..."季昀斟酌用词，"昨晚。还有今早。我知道Alpha的领地意识有多强，你能在陌生环境睡着...很难得。"

傅沉脚步微顿："你的信息素很特别。"他罕见地解释道，"不像一般Omega那么甜腻，有种...冷感。"

季昀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是夸奖吗？"

"陈述事实。"傅沉侧头看他一眼，"客户很喜欢你的新配方，想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季昀惊讶："那不是只有高管才能参加吗？"

"你是项目负责人。"傅沉说，"七点，凯悦酒店。别迟到。"

庆功宴上，季昀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西装，站在角落啜饮香槟。他不擅长这种社交场合，但不得不承认，看到张晟铁青的脸还是有点暗爽。

"躲在这里是浪费你的才华。"

傅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里拿着两杯酒——一杯香槟，一杯...

"莫吉托？"季昀接过那杯浅绿色的饮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你办公桌上有三次外卖记录都是它。"傅沉轻抿香槟，"林妍说你拒绝了香榭公司的挖角。"

季昀挑眉："她连这个都报告？"

"职责所在。"傅沉的目光扫过宴会厅，"他们开价多少？"

"翻倍薪资，独立实验室，还有..."季昀故意停顿，"承诺提供顶级Alpha信息素样本，帮助我研究排斥反应。"

傅沉的眼神瞬间锐利："你同意了？"

"如果我同意了，现在还会在这里吗？"季昀反问，"我对跳槽没兴趣，尤其是去一个只会抄袭的二流公司。"

傅沉的表情微妙地松弛下来："明智的选择。"他举起香槟杯，"敬你的新配方。"

季昀与他碰杯："敬我们的...特殊合作。"

两人的目光在杯沿上方相遇，某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季昀感到后颈微微发热，而傅沉的信息素也悄然变得柔和，像雪松林中吹过的暖风。

宴会结束后，傅沉出人意料地提出送季昀回家。

"不必了，我叫了车。"季昀婉拒。

傅沉却已经拉开黑色轿车的后门："顺路。"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的信息素在封闭环境中更加明显。季昀靠在窗边，试图拉开距离，却还是能闻到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香。

"下周我要去法国考察香料市场。"傅沉突然说，"需要一位调香师同行。"

季昀心跳漏了一拍："公司有专门的采购团队。"

"他们不懂创作。"傅沉看向他，"你有护照吗？"

季昀转头与他对视，在傅沉眼中看到一种罕见的期待。这一刻，他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已经悄然改变——从对抗到合作，从怀疑到某种微妙的...吸引。

"有。"季昀最终回答，"但我需要签证。"

傅沉唇角微扬："林妍会处理。"

车停在季昀公寓楼下，两人道别时手指不经意相触，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季昀迅速缩回手。

"晚安，傅总。"

"傅沉。"Alpha纠正道，"私下可以叫我傅沉。"

季昀站在公寓门口，看着黑色轿车远去，后颈的腺体跳动着，像一颗小小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