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的灯光在第七支试管上投下诡谲的折射。祁砚将试管举到眼前,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像是融化的金属,又像凝固的阳光。三天前从天台回来后,这管血液就开始变色,如今已看不出丝毫红色痕迹。
"它成熟了。"
楠晏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斜靠在调音台上,脸色仍带着病态的苍白,左手腕上20151103的疤痕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祁砚手腕上愈发清晰的数字印记。自从医院那晚后,他们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诡异的生命链接——楠晏兮每恢复一分血色,祁砚的皮肤就变得更透明些,仿佛两个人在缓慢地交换生命物质。
"喝下它会发生什么?"祁砚转动试管,金色液体在玻璃壁上留下黏稠的痕迹。
楠晏兮歪着头笑了,银白色睫毛在灯光下像蛛网般闪烁:"要么想起一切,要么忘记所有。"他赤脚踩过满地导线,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但首先...我们需要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掀开角落里的防尘布,露出那台老式钢琴——琴键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祁砚注意到钢琴旁多了七个支架,其中六个已经放着装有混合血样的试管,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深浅不一的红光。
"第七位置空缺。"楠晏兮轻触空支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粉红色泡沫,"必须在今晚月相最满时完成...否则..."
他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祁砚皱眉上前,抓住楠晏兮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几乎透明到能看见蓝色血管。与之相反,祁砚自己的手臂正逐渐浮现淡金色的血管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否则那个'东西'会彻底实体化?"祁砚接上他的话,目光扫向录音室角落的监控屏幕。过去三天,那个既像二十岁的自己又像楠晏兮的人影出现在监控里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楠晏兮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有一个硬币大小的金色斑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看,时间不多了。"
祁砚的瞳孔收缩。他记得这个位置——柏林医院的病历上记载着,楠晏兮曾在此处接受过某种实验性治疗,留下了永久性组织损伤。但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治疗痕迹。
"这是契约印记。"楠晏兮喘息着说,"当它覆盖全身时...我就会变成纯粹的'容器'..."他的手指无力地划过祁砚胸口,"而你...会成为完美的'影帝'...永远困在角色里..."
祁砚猛地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意思是——"楠晏兮突然凑近,嘴唇几乎贴上祁砚的,"七年前你拿影帝的那个角色...本该属于别人。"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2015年11月5日,柏林医院地下室。
年轻的祁砚被束缚在电疗椅上,药物让他的意识漂浮在虚空中。医生们围着他争论不休:
"太可惜了...这样的天赋..."
"必须做记忆干预...否则他会彻底崩溃..."
"那个角色怎么办?投资方已经..."
角落里,十九岁的楠晏兮安静地站着,突然开口:"我可以代替他忘记。"
所有人都转过头。少年楠晏兮解开病号服,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穿刺伤口:"用我的记忆做锚点,分走他一半的痛苦。"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但《暗河》男主角必须是他。"
医生们面面相觑。这种非正规的"双人精神链接"实验只在理论上存在,风险极高。
"为什么?"主治医生问。
楠晏兮看向昏迷中的祁砚,露出天真的笑容:"因为只有他能演出我想要看的死亡。"
电流声响起,记忆再次中断。
祁砚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排设备。冷汗浸透衬衫,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段被深埋的记忆如此清晰——他根本不是靠实力获得第一个影帝,而是楠晏兮用一半灵魂换来的。
"你...篡改了现实?"祁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楠晏兮跪坐在钢琴旁,金色斑块已经蔓延到脖颈:"只是做了笔交易。"他轻触琴键,弹出一个不和谐音,"用我的'存在感'换取你的'可能性'...所以这些年媒体总是拍不到我的清晰照片...因为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给了你。"
祁砚的视线模糊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楠晏兮的照片总是模糊不清,为什么狗仔镜头下的他像个幽灵——这个疯子真的分割了自己的"存在"来成全他的星途。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楠晏兮的瞳孔开始扩散,"只有当你...自愿喝下金色血样时...契约才能解除..."他的身体向前倾倒,被祁砚一把接住,"否则...我就会彻底消失...变成你影子里的...一个念头..."
祁砚抱起轻得不像话的楠晏兮,放在钢琴椅上。七支试管在支架上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什么。窗外的月亮正升至最高点,银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画出监狱般的条纹——与柏林医院的病房如出一辙。
"怎么做?"祁砚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第七支试管。金色液体遇到新鲜血液后立刻沸腾,发出诡异的嗡鸣声。
楠晏兮虚弱地笑了。他抓起祁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先完成...我们的交响曲..."
他的手指覆盖在祁砚的手背上,引导着按下第一个琴键。C小调,不和谐却充满张力。随着音符响起,第一支试管中的血液开始发光,2016年的暗红色液体中浮现出《暗河》的片段。
"继续..."楠晏兮喘息着说。
祁砚的手像被某种力量牵引,自动弹奏起来。每弹一段旋律,就有一支试管被激活:2017年的血液浮现《北回归线》的雪山,2018年是《沉默的羔羊》里的监狱...直到第六支试管亮起,整个录音室充满了扭曲的影像碎片,像是无数个平行宇宙的祁砚在同时表演。
"现在..."楠晏兮将第七支金色试管塞进祁砚手中,"喝下去...然后选择..."
试管触到唇边的瞬间,录音室的门被撞开。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正是监控里那个既像祁砚又像楠晏兮的存在。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实体化,银白色的睫毛下是祁砚的眼睛,嘴角却挂着楠晏兮式的疯狂微笑。
"终于..."人影的声音像两人的混音,"我等这一刻...七年了..."
祁砚本能地将楠晏兮护在身后。人影大笑起来,笑声震得试管嗡嗡作响:
"你以为我是来阻止的?不...我是来见证契约完成的!"他张开双臂,"我是你们共同创造的'第三存在'...是被压抑的才华...是被隐藏的疯狂...是真正的——"
"住口!"楠晏兮突然尖叫,咳出一口金色液体,"他不是...你的容器!"
人影歪着头,动作与楠晏兮如出一辙:"但我是最好的演员...不是吗?"他突然变成二十岁的祁砚在《暗河》里的模样,"看看这绝望的眼神...这颤抖的双手..."又切换成楠晏兮在舞台上自残的姿态,"还有这甜美的痛苦..."
祁砚的手紧握试管,玻璃表面出现裂纹。某种超越恐惧的领悟击中了他——眼前这个"东西"确实是他和楠晏兮共同孕育的"完美艺术家",拥有两人的天赋却没有人类的限制。
"喝下它。"人影指着金色血样,"要么让我诞生...要么永远活在谎言里..."
楠晏兮的手指无力地抓住祁砚的衣角:"不要...听他的..."
祁砚低头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楠晏兮,又看向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完美存在"。七年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每个获奖感言,每次完美微笑,每场精心计算的公关...全是建立在楠晏兮的牺牲之上。
某种滚烫的情绪在胸腔炸开。祁砚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他将金色血样一饮而尽,然后俯身吻住楠晏兮的嘴唇。
液体像熔金般滑入喉咙。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祁砚感到楠晏兮咬破了他的舌尖,两人的血液在唇齿间交融。七个试管的液体同时沸腾,化作血雾充满整个空间。那个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像曝光的胶片般扭曲消散。
"我选择..."祁砚的声音在血雾中回荡,"不完美的真实..."
世界陷入黑暗。
《Variety》杂志头条:
「祁砚新作《金色血契》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实验性配乐引发热议」
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首映礼红毯上,祁砚穿着全黑西装,左手无名指戴着琴弦指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右眼是原本的深褐色,左眼却变成了诡异的银白色。
文章末尾提到,电影片尾字幕有一行小字:
「音乐:N.Y. 特别鸣谢:圣玛丽亚医院地下室」
而在某个私人音乐平台上,"黑鸢尾"乐队的最新单曲《7th Tube》封面是一支金色试管,内页印着祁砚的掌纹。歌曲时长7分11秒,正好是2015年11月7日的数字组合。
有乐迷发誓,在歌曲第3分17秒处,能听见两个重叠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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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