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向大地，给陵江两岸笼上一层压抑的氛围。江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江水掀起层层浊浪，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大自然低沉的咆哮。江边的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叶狂乱地舞动，发出簌簌的哀鸣。

陵江的两岸，围满了人。大多数是警察，他们身着深蓝色制服，在灰暗天色下显得格外肃穆，有条不紊地拉设警戒线、维持秩序。当然也有一些凑热闹的人，在警戒线外围观。

据说这里有一具女尸漂在水面上呐……

岸边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二

暮色如墨，一辆警车裹挟着尖锐的警笛声，风驰电掣般驶来，稳稳停在陵江岸边。车门迅速打开，苏盈霜身姿矫健，快步跨出车外，径直朝人群走去。原本嘈杂混乱的人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苏警官来了！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

刹那间，乱哄哄的场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盈霜身上。

在陵江市，苏盈霜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她曾破获那起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让惶恐不安的市民重新找回安全感。

苏盈霜快步走到尸体旁，微微俯身，目光如炬，开始仔细查看。眼前的女尸，从身形轮廓能判断出生前应该十分瘦削，可此刻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江水中，皮肤肿胀，显得她有些臃肿。女尸神色平静，嘴唇微张，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乍一看，竟像在微笑，这诡异的画面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片刻后，苏盈霜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视一圈，沉稳开口：“她大概是一周前遇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身旁的刑警陆骁阳迅速点头，手中的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将关键信息记录下来。

实习法医袁谨川紧接着补充道：“初步判断，死者是自杀。”这话一出，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失望的叹息声，众人觉得无趣，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人疯了似的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含混不清的话语。警察眼疾手快，赶忙上前阻拦。“好像有热闹看了。”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刚要散开的人群又迅速聚拢，将陵江岸边围得水泄不通。

那是我女儿！那是我女儿……

女人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哭腔，在江面上回荡。

陵江市公安局办案，请勿干涉。

一个武警上前，亮出证件，大声说着。

可女人像是失了理智，根本不听劝，拼了命地往女尸方向冲。武警无奈，只能强行控制住她，准备带离现场。

让她看看吧。

苏盈霜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武警听令，松开了手。

女人踉跄着扑到女尸旁，双手颤抖着想要抱住女儿，袁谨川见状，急忙拦住。别沾上你的指纹。

袁谨川说。

女人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肿胀变形的面容，泪水决堤般涌出，哭声响彻江边。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泪干涸，只剩无声的抽噎。

苏盈霜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凝重。

哭够了就带她去局里，问问情况。

说罢，她又将目光投向那具女尸，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场迷雾重重的调查，才刚刚拉开帷幕。

三

或许是泪水流干，情绪也随之耗尽，那个疯女人瑟缩在警车里，一路都安静地发着呆。她的眼神空洞，毫无焦距，仿佛灵魂早已脱离了这具躯壳，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抵达陵江市公安局后，审讯室内，灯光惨白地洒在桌面上。面对陆骁阳的询问，她只是机械地、简短地回应着关于个人信息的问题。可一旦陆骁阳提及那个自杀的女孩，她瞬间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双唇紧闭，无论怎么追问，都不再吐露一个字。一番艰难的交谈过后，陆骁阳从她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里，仅仅知晓了她的名字——乔月敏。

苏盈霜脚步沉稳地迈向拘留室，每一步都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她轻轻掩上门，金属门锁扣合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拘留室内，灯光昏黄而黯淡，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月敏原本低垂着脑袋，听到门响，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苏盈霜交汇一瞬，又迅速垂落，发丝滑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苏盈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声线，让话语裹挟着温和的暖意：“月敏，别这么紧张，咱们先聊点家常。”她的语调轻柔舒缓，打破了室内的沉闷。事实上，她在控制情绪与语气方面堪称行家。

轻松的氛围逐渐在拘留室弥漫开来，两人像是许久未见的旧友，聊起生活琐事。从儿时的趣事，到日常的喜好，苏盈霜的眼神始终专注，适时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聊了好一会儿，苏盈霜巧妙地将话题一转，不着痕迹地切入案件核心。这是她审问女犯罪嫌疑人的惯用策略，用耐心与温和做饵，在对方毫无防备之时，探寻真相。果不其然，乔月敏在这看似随意的交谈中，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而这一切，都被苏盈霜敏锐捕捉。

四

一个半小时后，拘留室的门缓缓打开，苏盈霜从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她有说什么吗？

陆骁阳立刻迎上前去，神色关切地问。

苏盈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手中的笔记本递到他眼前。

笔记本上清晰地记录着：死者许佳言，是巴黎大学医学院的教授。其母亲乔月敏，是一位退休工人。父亲许国忠已故，生前也是退休工人。男朋友张源城，身份是巴黎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同时也是许佳言的学生。家庭关系和睦……

师生恋啊。

陆骁阳看完，不禁脱口而出。

苏盈霜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补充道：

没错，但张源城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