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朝都道他素来处事宽仁,但事后他却差人将那奴才寻个暗巷活活打死。
就差那一步,亦或是他不该亲手写就那封圣旨。他没能见到他的心上人临死前的最后一面。但他看着她的那双眼,依然是望着南的。
但是据接生嬷嬷所言,皇后临死前,念的是陛下的小字。
是他的小字。
从此不论后宫前朝,整个北齐谁人不知,布和楚鲁是下一任命定的天可汗。
由天可汗亲自抚养长大,从未假过他手。甚至于一代帝王,也没少抱着还在穿开裆龙内裤的幼儿·布和楚鲁一同上早朝。
那段日子时常能看见,中年的皇帝一脸倦容地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儿,一同坐在那龙椅上听着早朝政事。
阴谋也就此而生。
天家夺嫡,纵是有皇帝亲自保送,也免不了有人想暗中搅动风云。
太子亲自出征外放。
皇帝年迈而多疑。
一场早已预设的“鸿门宴”。
太子布和楚鲁生母,一个燕梁和亲公主的少女心事,被人公然以燕梁人的口供,抬到了政治舞台上。
这位燕梁和亲公主正是淇南一地刺史的亲妹妹,而这位公主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有文书字据,有公主未出阁时亲手绣的织物为证,甚至有公主压在随嫁嫁妆,最底层的一枚男人用的残破的纽扣为证。
字字件件无不透露出,那位看似知书达理、温柔低顺的燕梁公主。
曾在最隐晦处,将她同不可言说的心上人的爱意,倾诉到最淋漓尽致。
当时北齐皇帝便疯了。
当场下旨杀了宴上的所有人。
但很快他又理智了下来。
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从那高楼上摔了下来,足足休养了半个月,病才方见初愈。
但也从此开始,他不再愿意见任何人,大臣,子女,妃嫔……谁都不见。
自己也不再从养心殿里出去,竟是同个活死人没区别了。
而北齐的朝政大权便全权落在了,那一方躲在阴暗处策划发动了这一场真相揭露的人手中。
北域天河关以南五十里处
一狼皮大帐内
布和楚鲁已全然尽失几日前的踌躇满志,志得意满。如今的他形容潦草,蓬头垢面,一身酒气,眼眶底下的青灰清晰可见,似乎已是数日不曾阖眼。
他征战在外,对北齐京城控制不免有所缩减。但是那场鸿门宴及京城迅速权变的消息,尽管他的七弟有意隐藏封锁,但还是很快被递传到了他的案上。
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心疼,心疼自己的父王。他从出生就长于父王之手,对母亲的印象很浅。
他的母亲死于难产,某种程度上死于他手。他曾经自责而又痛恨自己的存在,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一个错误。父皇是那样地喜欢他的母后,却从不曾迁怒、怪罪于他。
后来听闻父皇开始闭门不出,形同活死人一般。他心中更是痛惜不已。他多想插上翅膀飞回去,看望父皇一眼,但是他不能。他只能继续坐高台等破军。
他此次攻打燕梁,其一是为了侵占燕梁土地,其二是凛冬将至,为北齐冬季掠取物资。但最重要的原因,是父皇有意为他将来继位大统铺路。
所以父皇一口气拨给他四十万兵马,几乎是将北齐整个家底都倾囊相付。只待他凯旋归来,黄袍加身。
他原先也是想稳扎稳打,继续同冲山关磨洋工耗下去。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早点凯旋,想早点回北齐。也怕北齐的七弟狗急跳墙,杀父皇谋朝篡位。
毕竟燕梁已经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不是吗?燕梁皇六子许南洲围困燕梁京都杀弟篡位,传遍四国举世皆惊。已然是当世兄弟残杀谋夺上位的代表。
他倒不怕自己那糊涂皇弟倒反天罡、谋朝篡位。他只怕他的皇弟为了皇位,欺辱、杀害他的父皇。
父皇本就年事已高,对朝政权柄把持远远不胜过往。又生性高傲,怎可能退位于自己不满意的继承人。
布和楚鲁面似寒冰,心若烈火。他捏着牛皮酒囊又灌了一袋子马奶酒。身旁他最忠心的谋士想要劝阻,却因着他素来说一不二的性子,默默收回了手。
一口饮尽,他随意摆了摆手,身旁一身牛骨皮甲对襟大衣的侍从心领神会,那侍从很快悄然地走出狼皮营帐。
无须多寻,那一抹一身藏黑而白皙颀长的身影依然跪在那里。
他为了求布和楚鲁坚持苦战,不要分兵,稳扎稳打困守冲山关而长跪不起。
在他一侧也跪了太多人,这些人大多一身狼毛牛骨皮甲对襟大衣,或银甲翎根密织锁子甲,总之俱是北齐军士标准的战甲。
这些人象征的自然是分兵猛进的主战派,他们或许也有以战事博功名利禄之心,但同样也言辞凿凿,言之有据。
其一,布和楚鲁身为北齐台吉,却拥有一半燕梁人的血统,本就为北齐人心中不平。
而如今布和楚鲁首次出战攻打燕梁,就如此畏畏缩缩、龟缩不前。
既有失北齐剽悍勇猛之师的威名,又有不愿攻打燕梁,因为血统而对燕梁心怀留恋的恻隐之心。
其二,北齐京都皇七子作乱,短短一月便把持了北齐朝廷。
若是布和楚鲁仍然迟迟不归,又无捷报相传,若是对方随意安了个什么罪名,布和楚鲁将百口莫辩,夜长梦多恐生变故。
其三,燕梁新皇登基,正值朝纲动荡,人心不稳。
同时燕梁北境布控松垮,从兵马数量及战斗力等多方而言,都远远不及北齐。我北齐大可一鼓作气吞下燕梁整片北域。
就算后来燕梁反应过来,从其他地盘调兵驰援北域。
他燕梁完全可以以已经夺得的地盘同燕梁议和,就算不能使其割地求和,也能获得一大批的金银珠宝等物资。
其四,北齐此次出动四十万大军,就算只是人吃马嚼每天都已是天文数字。
皇七子把持朝纲,若是有意断我军粮草,我军必然反应不及。若是皇七子同燕梁合作,我军必将腹背受敌,陷入绝境。
……
那跪着的蒙古大将中,有一人看见那身旁一身牛骨皮甲对襟大衣的侍从,自然很快认出来是台吉布和楚鲁的贴身侍从。
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拍了拍皮甲大衣两袖沾到的尘土。未多加犹豫,便随着那侍从一同入帐。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
那人忙不迭地开口,直接毫无礼数地就抓起布和楚鲁的两臂,将他整个人摇了摇。
“六弟,别闹。”
布和楚鲁酒气都被他摇散了三分,蹙眉抬眼看他。
那人微眯了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那双鹰隼般双眸燃烧着急切的火焰。鼻梁高挺,脸若刀削斧凿般立体。
同布和楚鲁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此人天生发色略浅,浅灰色,像是一只大型犬科动物。
正是布和楚鲁同父异母的弟弟,巴萨尔。巴萨尔同他一样从小失去了娘亲,在宫里无依无靠。
他初次见到巴萨尔是在他三岁时,脏脏小小的一团,布和楚鲁心中微动,便将他接到了自己宫中。因此巴萨尔几乎可以说是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
在几日后,这北域的战局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齐四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八万大军继续困守冲山关。
其余约三十二万兵马分为巴萨尔亲自带领的前锋突击部队,布和楚鲁坐镇的主力部队大军一,乌鲁赫扎坐镇的主力部队大军二,同后卫扫尾部队。
布和楚鲁为一洗燕梁血脉带来的污名大开杀戒,数月连破四城,甚至屠尽一城。
而乌鲁赫扎依然是老奸巨猾的北齐老将,稳扎稳打又诡计百出,数月连破五城。
北齐人杀烧抢掠,无恶不作。每到一城必抢占粮食、物资,奸淫妇女,奴隶不反抗的男丁。若是敢有反抗的?吃便是。
是了,北齐仍然存在着吃人的现象。并非比喻,而是活生生的、物理层面上的吃。因为北域天寒地冻,粮草短缺,同时北齐人大多认为吃哪补哪,可以从鲜血中获得力量等品质。
可能北齐人不太聪明,同时有时行迹疯魔便能从中找到一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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