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水河畔
一男子手持金钺,身挂铁衣,下骑棕夹暗枣色红阿哈尔捷金马。他一路疾驰向前,追上前面那两人,毕恭毕敬地示意道。
“启禀将军,我军渡过此河便是踏进北域了。”
乘白马者听闻此言,他一路上紧蹙的眉头才稍有和缓。
那男子见状,心领神会般,紧接着又将军情一事缓缓道来。
“据前线传报,大齐此次来犯,领军大将是北齐赫赫有名的老将军乌鲁赫扎,坐镇主帅是北齐的台吉,兀良合·布和楚鲁。”
“连北齐太子都来亲自督军,不知我裴大将军可有兴出征,会一会你的老对手?”
骑白马者闻言,流露出几分戏谑的笑意,出口叩问道。
骑黑马者很快地乜斜他一眼。
又撩起眼皮懒懒地盯着人看,自是一番清冷淡漠的模样。像是对所有人、事都不感兴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乌鲁赫扎是裴公战场上的老对手了,虽然他从未在乌鲁赫扎手上吃过亏,但也有不少是险胜、惨胜。故此,乌鲁赫扎可谓是裴止一个难缠的对手。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那小将倒是长袖善舞,见二位将军都一言不发,又自顾自地继续汇报军情。
“据前线战报,北齐此次人马不下于三十万人,但因着最近才探听到,有北齐太子坐镇。实际情况可能会达到将近四十万人。北齐前锋突击部队可能只有几万人马,但……”
“裴大将军,大敌当前若是无你统帅,谁人可替吾驰骋沙场?”
骑白马者正是许戌,他没有再自称朕,他出言打断那人的话,几乎是以一种苦苦哀求的方式,请求裴公去任督军统帅。
“微臣恐怕难当大任,还请陛下亲力而为。”
裴止战袍下刚劲有力的手稍稍拉紧套马绳勒马,使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裴止,难道连你也要弃我于不顾吗!”
许戌扬眉厉声斥道,又因着他常常一副温润君子模样,如此神态,反而带着几分额外的破碎,同原本愤怒的意味。
他一身日紫镅连甲绯绣葵花文袍,未穿铠甲,只一身戎衣。
若是执一羽扇,倒是一番同周郎孔明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师谋士模样。
“陛下,卑职从未臣服于你,勿要自以为是。”
裴公扬起马鞭轻轻抽打马的臀部,迫使马跑得更快。那马本就是名马,毛色漆黑如墨,如涂了一层薄油般光滑亮丽。
裴止嘴角微微漾起几分嘲弄又讥讽的冷笑,在日光照射下,他一身白丝连明光战甲熠熠生辉,但更耀眼灼目的却是他的眼眸。
那几乎满到要溢出的野心勃勃、无穷无尽的欲望与势在必得的掌控感,像是一团桀骜不驯又跳动燃烧着的火,是山,是风,是林,是自由。
裴止无需多言,也未再看许戌一眼,便驱马转身而去。他单手骑马驰骋,只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稍稍对准薄唇边,便发出一声悠长而清脆的哨声。
很快的,军中近乎一半的士兵都齐齐随着他的方向驱马奔驰,匆匆离去。
身旁的人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前方两位将军的命令。
这是一场迅速而又冷漠的兵变,打得人措手不及。
原本从京城、同一路地方上不断征调来的二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人。
许戌竟连拦的功夫都做不到。
裴止带走的大多是他的亲兵,这些兵马都只服从裴大将军的指示,惟裴止马首是瞻,早已视天子于无物。
而且同样人数的人马,裴止带走的可谓全员精兵,个顶个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且大多是又经过裴家军亲自训练过的骑兵。
而那些留下来跟随许戌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步兵,只有极少部分是骑兵。甚至有三分之一的都是新兵蛋子,或者养在京都地方,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预备兵。
虽然裴止并未多言,但许戌明白,裴止并非真的弃他于不顾。两人刚刚争执的便是谁去淇南调兵,谁留下来驰援北域。
为何争执?因为两人谁也不愿意以身犯险,将后背留给另一人。
驰援北域,千里奔袭征调的军队拢共不过二十万人,北域可能只有五万人马,而大齐却是实打实的至少四十万人,足以踏平北域。
而从淇南调兵驰援北域,至少需要四五个月的功夫,才能将粮草兵马都征调到位。等到那去调兵的一人带兵回来,去驰援北域的人可能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燕梁国的兵马分布有点奇葩,南诏封国有十万余兵马,中央有三十万人马,而各个封地封国有零零星星各七八万人马。
其中可解北齐犯境的,最有效的一支军队正驻守淇南,是有从龙之功的许戌同父异母的一位兄长的地盘,有十万余人马。
之所以是地盘,而不说封地,是因为许戌的这位兄长自称刺史,即郡县制制度下的长官。
他不愿受此封地,只留了王位给子孙继承。
而他之所以有此行为,便是他有心助许戌这位皇帝,他的弟弟,遏制天下诸侯分封之祸。
燕梁三朝以来,诸侯犯上、谋朝篡位不足为奇,甚至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
甚至连先帝当年也是一方诸侯,杀了自己的皇帝哥哥后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而燕梁国力也因此锐减,过去北齐向燕梁年年进贡,甚至割地求和,奉燕南为可汗国自己为附属国。
而近年来,北齐杀了之前燕南的和亲公主,年年向燕梁发动战争,甚至还屡获胜绩。
而这位拥兵十万却不自称诸侯,只称自己是天子之使臣。
暂替天子管理淇南一地,百年后便归还。子孙不可继位淇南刺史,只继承王爵之位。
其根本原因,一半是因着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便是那被杀的和亲公主。
一半也是因着他同陛下早年的兄弟之情。他早年是宫中最不受宠,最为透明的一个皇子,因着当今陛下的庇护才能活至今日。
若是许戌亲自前往淇南调兵驰援北域,自然是不须带上一兵一卒。但倘若是裴止前往,带上几万人马是必然的。
毕竟这位淇南的爷,可对裴公没什么好脸。他自然知晓这位裴公在京城上都的名声,翻手云覆手雨,一手遮天,连天子也都只能退让其二。
若不是他一年只一次回京叙职,又碍于多方因素,不然早该打上京城,替自己弟弟杀了这权倾朝野的该死的裴公、裴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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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