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歌一刀将面前的黑衣人砍死,踏着染血的台阶一步步下来。
吴成指挥着锦衣卫将残余的温家死士押往诏狱。混乱虽暂时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灼感仍未散去。温家军的规模和战力远超预估,竟能与禁军抗衡,萧北歌虽早有防备,令锦衣卫多次排查,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陛下,”吴成快步跟上,低声道:“温家军残部已肃清。温尚东外逃,必与鞑靼勾结,意图南北夹击京师!”
“传令北军严阵以待。急调东、西军驰援,命北二军即刻开拔。至少需十万兵马拱卫京师。”萧北歌提剑转身向大殿走去,声音冷峻,“着大臣们回殿议事。再派一队锦衣卫……去找南歌。无论生死,给朕带回来。”
他应该不至于会弱到逃都逃不回来吧……
吴成脚步微顿,神色复杂地应道:“微臣……遵旨。”
萧北歌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不再多言,径直步入大殿,大臣们已陆续返回,个个面色惶然,眼神闪烁,这殿中,温家的同谋绝不止一二。
他登上丹陛,立于龙椅之前,目光如寒刃扫视全场:“今日之乱,虽惊险,却非无迹可循,温家勾结外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已成国之大患,朕已调集四方军马,不日大军云集京师,共诛叛逆。”
殿内死寂。楚云龙率先打破沉默,躬身道:“陛下英断!温家自取灭亡,臣等必竭尽全力,护卫社稷,万死不辞!”
“短短一年,四大家分崩离析,如今仅余其二。”萧北歌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嘲讽,“朕这龙椅,既然引得如此多人觊觎,不如朕下诏,让与尔等坐坐?”
“陛下息怒!臣等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一名大臣吓得扑倒在地,声音发颤。
“忠心?”萧北歌冷笑一声,缓步走下丹陛,停在跪伏的群臣面前,“若真有忠心,便不该在朝堂之上蝇营狗苟,更不该与逆贼暗通款曲。”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令众臣心胆俱寒,纷纷将头埋得更低。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二心啊!”另一大臣急忙辩解。
“绝无二心?”萧北歌的目光如同看蝼蚁般扫过他们,“朕登基之初,尔等何曾将朕放在眼里?那时,这朝堂之上,究竟是太后听政,还是朕做主?”
“楚阁老,”萧北歌转向楚云龙,声音斩钉截铁,“给朕彻查!凡与温家勾结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臣遵旨!”楚云龙沉声应道,起身。
“陛下!陛下三思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膝行上前,哀声道:“朝中大臣,与温家有过公务往来者甚众,若尽数查办,恐……恐朝廷无人可用啊!”
萧北歌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正常公务,朕自会明辨。听爱卿此言,莫非……与温家往来甚密,怕被牵连?”
“无凭无据!陛下岂可凭空污蔑老臣!”老臣梗着脖子喊道。
“污蔑?”萧北歌笑意顿消,周身散发出凛冽杀气,“尔等于朕,不过是招灾惹祸的蠹虫!便是尽数诛绝,朕亦不觉可惜!”
老臣被这森然杀意骇得魂飞魄散,伏地叩头如捣蒜:“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陛下,”楚云龙适时开口,缓和道:“温家新叛,朝局未稳,此时若牵连过广,恐生大乱,动摇国本。还望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徐徐图之。”
萧北歌瞥了楚云龙一眼,微微颔首:“阁老所言有理,朕非嗜杀之人,那便先全力清剿温、南二逆,朝堂之事,容后再议。”
“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众臣如蒙大赦,纷纷叩谢。
“楚阁老,”萧北歌踱回御座旁,“传旨皇后,安抚后宫。请太后于慈宁宫静养,无事……莫要外出受惊。”
“臣遵旨。”楚云龙应道。
殿门处人影一闪,傅动疾步入内,行礼道:“陛下!军情如火!传讯至东、西军驻地,最快也需七日。臣请命,即刻率北二军先行驰援边境,构筑防线,待援军抵达,再合力歼敌!”
“傅大人忧国之心,朕甚感念。然傅大人若离京,陛下安危……”楚云龙面露忧色。
“楚阁老,”萧北歌打断他,“朕的安危,重不过江山社稷,况且,禁军与锦衣卫尚在,莫非还护不住朕一人?”
“臣非此意!”楚云龙忙道,“臣另有一人选,或比傅大人更适宜此时领兵出征!”
“哦?何人?”萧北歌挑眉。
“南公子!”楚云龙沉声道,“他虽出身南家,然入宫以来,非但无叛逆之举,更屡次救驾,智勇双全!值此危局,正是用人之际,臣以为,由他领兵,最为合适。”
萧北歌沉默片刻道:“他若肯去,朕此刻还用在此费神么?”
楚云龙一时语塞。是萧北歌亲手将南歌贬到中关,如今要请其出山,谈何容易?更何况南歌本人意愿……
“陛下!”一名大臣忍不住出列,“南家余孽,岂能委以兵权?当赐死以绝后患才是!”
“他不能去,难道你能去?”萧北歌声音冰寒刺骨,“你既如此有主见,不如朕这龙椅也让你来坐?”
“臣……臣不敢!臣只是……”那大臣吓得面无人色。
“够了!”萧北歌厉声打断,“他既意外入了宫,便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尔等,谁有异议?”
大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群臣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南歌被替换入宫是意外,但皇帝竟公然承认其皇后身份?
“陛……陛下……这……于礼不合啊……”那大臣结结巴巴。
“礼?”萧北歌面沉如水,“真正的南二小姐何在?尔等是要替朕再封一位皇后不成?朕说他是,他便是,再有妄议者,视同谋逆,立斩不赦。”
森然杀意弥漫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再无人敢置一词。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陛下,军情紧急,还是让臣先行一步。”傅动再次请命,神色沉稳,显然对皇后之事并无纠结。
毕竟提前接收信息几个月,他倒是消化的差不多了,至于南歌能不能活着回来,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楚云龙闻言也道:“臣附议。傅大人可先行稳固防线。”
“准。”萧北歌不再犹豫,“傅动,朕命你即刻统领北二军,火速驰援边境,记住,稳守为上,不得冒进。”
“臣遵旨!事不宜迟,臣告退!”傅动抱拳行礼,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萧北歌的目光再次扫过殿内如履薄冰的群臣。
“吴大人,”他语气稍缓,“兵部事务,暂由你代掌。值此非常之时,绝不可出任何纰漏。”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吴谢成连忙上前领命。
“好了,若无他事,便……”
“报——!”一声急促的通传打断萧北歌。晨风几乎是冲进大殿,脸色难看:“陛下!温尚东……跑了!南公子他……”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殿门口。
是南歌。
他一身白衣几乎被暗红的血渍浸透,凌乱地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可怕。他两手空空,身上没有任何包裹,只有满身的血迹和尘土,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绝望。他就那样一步步走进来,像一具失了魂的躯壳。
萧北歌的心猛地一沉,他还活着,不过看样子……
“陛下有旨,退朝!众臣速速离去!”楚云龙反应极快,立刻高声下令,大臣们如蒙大赦,仓惶退出大殿,晨风也识趣地迅速退下。
转瞬间,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死寂无声。
南歌走到殿中央,停下脚步。他微微仰头,望着高高的藻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尸体,只有一身洗不净的血,证明着那个人的存在与消失。
萧北歌走下丹陛,来到他面前,想开口,却发现声音有些干涩:“时意……”
南歌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或锐利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他看着萧北歌,沙哑地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安年……我没抓住他……他掉下去了……”
萧北歌心头剧震,却不用再问,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除了赵再成,没人能让他这样了。
他看着南歌空洞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迷茫。上一次见他落泪是在梦中呓语,如今面对清醒却支离破碎的他,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萧北歌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南歌冰冷的脸颊,拭去不知何时滑下的一道湿痕。
“在南府后山………给他立个衣冠冢吧。”萧北歌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南歌没有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萧北歌的目光落在他被血浸透的白衣上:“伤呢?让我看看。”
“皮外伤,死不了。”南歌的声音毫无起伏,却也没有抗拒。萧北歌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他的手臂、肩背、腰腹,确实多是划伤和淤青,虽看着可怖,但未及筋骨要害。
“回宫,让顾时给你好好处理。”萧北歌松了口气。
“嗯。”南歌低低应了一声。
萧北歌牵起他冰凉的手。南歌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像一具木偶般,跟着他走出这空旷冰冷的大殿。殿外的阳光开始有些刺眼,顾时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他们的样子,尤其是南歌的状态,眼中满是担忧,却什么也没敢问。
南府后山,银杏林。
秋风萧瑟,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地面,宛如一层厚厚的绒毯。林间空地上,已挖好一个浅浅的土坑。
南歌蹲在坑边,动作近乎虔诚地将一套赵再成生前常穿的灰色旧布衣放入坑中。那是他唯一能找到的遗物。没有棺椁,没有尸体,只有这一袭旧衣。
萧北歌默默站在一旁。南歌取出一块素白的布,仔细地盖在衣服上。他拿起铲子,一锹一锹,沉默而固执地将泥土覆上。黄土渐渐掩埋了那抹灰色。
最后,他搬来一块未经雕琢的粗糙青石,立在小小的坟茔前。青石上空空如也,没有名讳,没有称谓。
萧北歌看着那块无字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堵塞。
赵再成不要墓碑,更不要师父之名,他前倾半生为帝师,可却没能亲眼看见他登基,这毫无人情的世间抹掉了他最后一丝温情,也抹掉了赵再成最后一丝迷梦。
但南歌无法什么都不做,这无字碑,南歌怎么样都会立的。
秋风穿过林间,卷起漫天金蝶般的落叶,纷纷扬扬,盘旋着落在新垒的坟茔上,落在南歌的肩头发梢。
南歌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片脉络清晰,宛如蝶翼。
“等我回来……再唤你师父……”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山峦,许久,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银杏……终究是黄了。”
萧北歌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那片新坟和漫天的金色落叶。他伸出手,缓缓握住了南歌冰冷的手,声音沉稳而清晰,穿透了秋风的呜咽:
“叶子会黄,会落。但我,永不负你。”
最后一句参考的是现代网友的诗“银杏从来不负秋”,宝子们图个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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