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透过帘隙洒入室内。
萧北歌在南歌怀中缓缓睁开眼。借着朦胧天光,他能看清南歌沉静的侧脸轮廓。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感受着身后平稳的呼吸,以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淡沉香气息。
他尝试着轻轻起身,身体却违背意志地留恋着那份温暖,又躺了回去。这一动,南歌的气息也随之变了,显然也已醒来,只是未睁眼。
萧北歌再次试图起身,却被南歌手臂一收,牢牢圈回怀中,沙哑的嗓音带着未醒的慵懒:“安年……”
“嗯?”萧北歌声音放得极轻。
“再歇片刻?”
“不了。”
“为何?”
“再歇便误了时辰。”室内沉香氤氲,的确令人贪恋,但萧北歌终究还是撑着坐起。然而片刻迟疑后,他又躺了回去。
“不是要起么?”南歌的声音带着笑意,更哑了几分。
萧北歌半撑起身,凑近他耳边,气息温热:“胸口……闷得慌么?”
南歌终于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闷得很。你故意的?”
他昨夜便察觉了,只是见他睡得沉,不忍惊动。谁能想到被压了一整晚的胸口,竟能酸痛麻木至此。
“对,故意的。”萧北歌指尖缠绕起南歌一缕墨发,语气玩味,“方才搂我回去时,不疼?”
“疼。”南歌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心疼了?”
“是啊,”萧北歌指尖轻佻地抬起他的下颌,眸中不见惧色,只有探究,“可感动?”
“你把我当男宠么?”南歌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这话出口,萧北歌的动作瞬间僵住。
南歌似乎也意识到失言,刚欲开口:“我……”
“朕去更衣。”萧北歌立刻松开手,翻身下榻,动作利落。
南歌盯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随即抬手覆住双眼,唇边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这温情脉脉,似真似幻,令人心悬。
南歌起身,瞧着门口自言自语道:“问这个做什么,真是疯了……”
温府内,灯火阑珊,如玉轻手轻脚地将茶放在温尚东的桌上,同时递给他怀里的书信:“夫君,杨利那边有信来。”
“杨利?”温尚东接过信件,一边品茶一边阅读起来。
杨利,北军副将,是杨坚的弟弟。两兄弟虽同为军事天才,但各有所长。杨坚擅长步兵战术,而杨利则精通重骑兵。他们原本同在一个军营,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分道扬镳。杨家历代都是武将世家,虽无南歌那般辉煌的战绩,却也是能统领一方的力量。杨老将军去世后,杨家便由这两兄弟支撑。如今南家出逃,正是杨家崛起的良机,杨氏与温家为旧交,寻求温家的支持最为合适。
温尚东阅毕信件,轻抚胡须,微微一笑:“这杨氏兄弟,真是一脉相承,前几月杨坚刚与我商谈过,如今杨利又来信。”
“如今温家局势不稳,再扶他们上阵恐怕……”
“夫人不必忧虑,朝廷之中,他们为何偏偏选择我们温家?”温尚东轻抚茶杯,继续说道:“无论是楚家还是吴家,他们却选择了我们。现在谁不在防备着我们?他们有意投靠,或许是猜测到了我们的下一步,但他们没有告发也没有敌对,而是选择了加入。”
如玉似乎有所领悟,继续问道:“但杨氏若是只是为了引诱我们,夫君真要帮助他们吗?”
温尚东将如玉轻揽入怀,低声安慰:“夫人不必担忧,即便失败,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过些时日,你带着孩子回南边老家,让温泽好好安顿你们。”
“不行,我怎能忍心留下你一人在此?如今萧北歌快要镇压太后,你将更加危险。”如玉泣不成声。
温尚东叹了口气,轻轻擦去如玉眼角的泪珠:“那就先将孩子送走,总要为温家留下血脉。”
“等过几月,我回趟娘家,将他安顿好。”如玉柔和地笑了笑,温尚东看得出神。
温家除了温泽、温黎,还有三个年幼的男孩,最大的那个,夜里还需如玉哄着才能入睡。
“如玉,”温尚东欢喜地说:“等过几日,我带你去赏月如何?”
“过几日便是中秋,宫中必有宴会,哪有时间赏月?”
“无妨,祭月之后,我便回来陪你。”温尚东笑着,被如玉轻轻戳了戳额头:“你呀,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秋风萧瑟,夜色生寒。
南歌这几日被萧北歌打发到文渊阁整理古籍,虽百般不情愿,却也别无他事可做。其他职司,萧北歌敢给,他也不敢接,万一撞见旧识官员,身份立时便会暴露。
沉重的阁门被推开,积年的尘埃扑面而来,呛得顾时连咳数声。待引路太监退下,门扉紧闭,南歌才解下身上的披风。前几日傅动送来的新衣,三套颜色各异,偏无玄色。今日他一身青碧常服,此刻倒有些后悔没穿萧北歌那身墨黑来了。
“主子,这地方怕是要先大扫一番,才坐得下人吧?”顾时伸手抹过桌案,指下便是一道清晰的灰痕。
南歌随手将披风搭在一旁:“本就是来整理的。他说是整理古籍,你还真信?”
顾时识趣地闭了嘴,开始搬动地上散落的书册。南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巨大的书阁,只觉得每一处角落都可能藏着那地下秘道的入口。这地方太大,太容易藏匿了。
南歌收回视线,与顾时一同清理起来。文渊阁平日鲜有人至,太监们也只是按时进来潦草打扫。南歌此刻闲极无聊,竟一本本抽出书架上的古籍擦拭,顾时则跟在他身后,将擦净的书重新归位。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与尘埃的味道,格外安静,只有两人整理书籍的窸窣声。南歌擦拭的动作忽然顿住,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方向,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主子?”顾时注意到他的停顿,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并无异样。
“无事。”南歌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动作,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细微的动静,又或许是多年战场养成的直觉。
“主子,这本该放……”顾时捧着书转身询问,却发现南歌已盘腿坐在一堆旧书里,看得入神。
听到声音,南歌抬眼瞥了下他手中的书册:“最右边那架,顶层,直接放回去便是。”
“是。”顾时应声,干脆接过了擦拭的活计,边擦边放。南歌便心安理得地坐在地上翻阅片刻,才又起身继续。
刚整理完一个书架,寂静中,门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细响,随即是门轴转动时压抑到极致的“吱呀”声,阁门忽被猛地推开。一个太监神色仓惶地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这动静来得突兀,顾时惊得差点把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南歌眯了眯眼,瞬间锁定在那太监脸上,那仓惶之色不似作伪,但也绝非寻常报信太监该有的神情。待彻底看清那张被刻意压低帽檐遮掩了大半的面容,他瞳孔骤然一缩。
顾时也终于看清来人,压下心头惊疑,扬声问道:“何事寻我主子?”
宫中规矩森严,太监通传岂有这般鬼祟闯入之理?此人身份可疑。
南歌及时抬手制止顾时继续质问,纵身从长梯跃下,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师父?您怎么来了?”
“数月未见,心中挂念,便设法来看看你。”赵再成抬起脸,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他一身太监服饰,乍看之下倒真能以假乱真,只是那沉稳的气度与眼神,却非阉人所能拥有。
“师父?”顾时一脸惊愕地看着南歌,也跟着跳下梯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主子何时拜了师?”
“怎么,我拜师还需向你禀报不成?”南歌瞥他一眼,语气带着惯常的冷诮,但对赵再成的介绍却郑重了几分,“这位是我授业恩师,赵家当家人,赵再成先生。虽近年闲云野鹤了些,还不至于落魄。”
“赵家当家人……”顾时脑中灵光一闪,惊道,“您是……先帝时的赵太傅?!”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赵再成摆摆手,目光关切地落在南歌身上,“看你气色尚可,未受苛待,为师便放心了。”
“这还不算苛待?”南歌将手中抹布往地上一掷,指着满阁的狼藉,“偌大个文渊阁,要整理到猴年马月?陛下这是存心消遣我。”
“他没把你丢进诏狱大牢,你就该知足了。”赵再成捻须一笑,语气带着过来人的了然。
“这么说,主子和陛下……竟是同一位先生门下?”顾时迅速理清这层关系,再次求证,心中惊涛骇浪。这层关系若为真,其中牵扯可就深了。
“同一位先生授过课,算不得同门。”南歌话音未落,阁门外已传来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威压感,正朝着文渊阁而来。
南歌与顾时眼神猛地一碰,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这脚步声太熟悉了。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架住赵再成的胳膊,不由分说便要往旁边一个巨大的空书箱里塞。
“你们……”刚推门进来的傅动,一眼看清被架着那太监的脸,惊得脱口而出:“赵先……”
“生”字未出口,傅动已闪电般扑过来,他显然比顾时更清楚此刻门外是谁,也更深知赵再成身份暴露的后果。他二话不说,帮着两人用尽全力将尚未来得及完全反应的赵再成硬按进箱笼,手忙脚乱地合上沉重的箱盖,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顾时惊魂未定,刚要问傅动为何如此紧张,一股沉冷迫人的已如寒潮般笼罩了整个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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