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刻料到南歌会有考验,却没想到是如此血腥的方式。他习武,但从未亲手杀过人。取人性命的方法他知道无数,却从未实践。
南歌见他迟疑,指节轻轻敲了下剑柄:“下不去手?”
徐刻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一拳如电,狠狠击中那男宠心口要害,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便软软垂下,口中喷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徐刻的衣袍。
这些男宠都该死。他们表面上伺候太后,可谁有半点真心?不过是想借机往上爬罢了。唯独他不是。他们看不起他,他心底也恨透了太后。他不甘心只做个玩物。一身武艺,本该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为谁效力都好,就是不该烂在这深宫里。
惊呼声乍起又瞬间死寂,只余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徐刻踏过满地尸体,转身,单膝跪在南歌面前,声音低沉却清晰:“徐刻愿追随南公子!从此生死相随,绝无二心!赴汤蹈火,任凭驱使!”
“徐刻,”南歌把剑递回顾时,目光审视着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跟着我,你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甚至性命难保。”
“属下不求富贵前程!”徐刻抬头,眼神灼热,“只求一个施展所学的机会!一身本事困在这深宫,像笼中困兽,我不甘心!”
“再不甘心,也不该选我这条路。”南歌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属下心意已决!”徐刻语气坚定。
“好。”南歌微微颔首,“那就留下吧。”
“谢主子!”徐刻重重叩首。
“但记住,”南歌眸色陡然转冷,声音也沉了下来,“若有异心,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属下明白!”徐刻脊背挺直。
“顾时。”
“属下在。”顾时立刻应声。
“带他上去,清洗干净,找身你的衣服给他换上。”南歌示意徐刻起身。
“谢主子。”徐刻站起,再次躬身。
“不必谢我,谢他。”南歌朝顾时抬了抬下巴,“缺什么,用他的。”
“多谢顾兄。”徐刻转向顾时。
“叫我顾时就行,”顾时连忙摆手,“以后咱们互称名字。”
“顾时,认得出去的路?”南歌推开沉重的铁门,眼前是几条幽深的岔道,壁上火把摇曳。
“认得,属下带路。”顾时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南歌和徐刻跟上。南歌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墙壁潮湿斑驳,布满霉点,显然年代久远。
“这地方什么时候建的?”
“太祖皇帝时就有了,不过没现在这么大。”顾时边走边答。
“什么人会知道这里?”南歌追问。
顾时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南歌一眼,压低声音:“只有陛下直属的禁军核心知晓。这是绝密,泄露出去,要诛九族的。”
“要是真泄露出去了呢?”南歌语气随意。
“主子!”顾时苦笑,带着恳求,“真要那样,就得把所有知情者都灭口!属下还想多活几年呢。陛下让您下来,已经是天大的信任了,您可千万……”
“放心,我没那么蠢。”南歌打断他,语气平静。萧北歌放他下来,哪里是信任?不过是算准了他无路可走,除了依附自己,别无选择。
“下来挺快,怎么上去绕这么多路?”南歌换了个话题。
“下行的口子多,上行的出口只有三个。”顾时解释,“一个在五军营,一个在乾清宫书房,最后一个在文渊阁。不过文渊阁那个具体位置,没几个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查探。”
“文渊阁?”乾清宫和五军营能理解,藏书阁文渊阁设个出口做什么?那里重兵把守,没萧北歌的旨意,根本进不去。
“属下也想不通。避难似乎没必要选那儿。反正没人敢去,也没人能去。”顾时话锋一转,带着好奇看向徐刻,“对了徐刻,你怎么认出南公子的?”
“以前在宫里当过几天侍卫,有幸服侍过南公子,”徐刻叹了口气,“后来才被拨到太后宫里。主子怕是早不记得我了。”
“确实没什么印象。时间很短?”南歌问。
“就几天。主子出征后,我就被调走了。”徐刻语气平静。
南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也好。想来我当时也不太好伺候?”
“比太后娘娘……好说话些。”徐刻斟酌着回答。这话一出,三人都露出了点笑意,气氛稍缓,随即又陷入沉默。
“到了。”顾时停在一扇厚重的石门前,用力推开,一道陡峭的石阶向上延伸:“上面是书房,平时没人,咱们轻点声。”
三人放轻脚步拾级而上。顾时打头,推开尽头的铁门,又小心挪开一道伪装成墙壁的木门,钻了出去。南歌和徐刻跟着从书柜后现身。
顾时迅速将书柜恢复原样。这间书房不大,但布置得一丝不苟。
“主子,您出去后应该认得路了。属下先带徐刻去清理一下,他这身……”顾时看着徐刻身上刺眼的红衣和血污,有些为难。
南歌目光扫过徐刻,点了点头。顾时立刻带着徐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南歌一人。
徐刻身上那件染血的嫁衣,刺痛了南歌的眼睛。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屈辱的替嫁之夜,盖头下的黑暗和窒息感仿佛再次袭来。正是这份感同身受,他才收下了徐刻。
南歌悄无声息地回到御书房。室内灯火通明,萧北歌仍在案前批阅奏章,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与南歌对上。
“回来了?”萧北歌放下笔。
南歌看了一眼他案头堆积的文书:“在等我?”
“嗯。”萧北歌重新拿起一份奏章,“都解决了?”
“一个不留。太后没料到陛下会同意,没安插眼线。”南歌语气平淡。
“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了。”萧北歌再次抬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一身血腥气,去洗干净。”
南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衣袍上溅开的暗红血点,浓重的铁锈味确实刺鼻。他捻了捻衣角,带着点玩笑的语气:“看来以后得学陛下穿玄色了,耐脏。”
“我没多余的玄衣给你。”萧北歌笔尖一顿,抬眼看他,“况且,你穿什么,有区别吗?”
“当然有。萧任芳今天说,玄色衬我。”南歌唇角扬起,“陛下要是不舍得给我做几身新的,我就只好继续借穿你的了。”
萧北歌神色不变,语气听不出情绪:“她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送她入宫的时候。”南歌笑意更深。
“知道了。回头让尚衣监给你裁几身新的。”萧北歌语气平淡,“素白的就行。”
目的达到,南歌眼底笑意流转:“全白的多单调?陛下不如再赏几匹别的颜色?”
“让傅动去挑,我没空管这些小事。”萧北歌挥挥手。
“那臣就谢过陛下了。”南歌含笑行礼,退了出去。
等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萧北歌才收回目光。傅动抱着一摞新奏章进来,轻轻放在案头:“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先告退。”
“顾时回来了?”
“回来了,带着暗室里那个人,应该就留了那一个活口。”傅动垂首回答。
“嗯,去吧。”
“是。陛下也请早些安歇。”傅动躬身退出。
果然,没那么简单。
萧北歌眸色深沉,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罢了,不过一个小人,留着倒也没有什么祸患。
南歌沐浴更衣回来时,萧北歌还在伏案疾书。洗过的黑发带着湿气披散在肩头,衬得一身素衣愈发洁净。
萧北歌抬眼瞥了他一下:“你先去睡。”
“陛下呢?”南歌走近他身边,目光扫过摊开的奏疏。
“还有几份,看完就歇。”萧北歌的语气难得透出一丝温和。
“好。”南歌俯身,温热的唇在他微凉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道,“别太晚。”
萧北歌低低“嗯”了一声。待南歌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室的珠帘后,他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柔和瞬间消散,只余下深潭般的沉静。
明知彼未合,心湖仍自泛起微澜。
本来只是各取所需,不应该心生念想。
待萧北歌处理完所有政务步入内室,南歌早已睡下。近日天气转凉,但南歌似乎仍习惯性地没盖被子。萧北歌上了床榻,将薄被轻轻拉过来盖在他身上。就这细微的动作,南歌眉头微动,手臂已无意识地揽过萧北歌的腰,将他拥入怀中。
萧北歌身体微微一僵。怀中人呼吸匀长,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双目紧闭,面容安宁。
萧北歌在昏暗中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眉目如画,俊逸非凡,墨色长发散落枕间。
他神色漠然,指尖极其缓慢地抚过南歌的脸颊,一路向上,最终虚虚地覆盖在那温热的唇鼻之上。停留片刻,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落,停驻在那跳动着生命脉搏的颈侧。
只需稍加力道……
这个人,连同他带来的所有变数,便可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掌心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那节奏竟隐隐与自己胸腔内的搏动相合。
最终,那只手无声地垂落。萧北歌在沉沉夜色中静默地注视了许久,忽然,他极轻抬起身,一个微凉的吻,羽毛般落在南歌的鼻尖。
唇如寒玉,一触即分。
萧北歌迅速躺回,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他侧过身,额头抵着南歌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心湖纵有涟漪,情丝偶生牵绊,亦当斩断。
待萧北歌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南歌才缓缓睁开双眼,垂眸看向怀中依偎着的人。
宿敌,棋子,各怀算计。颈侧残留的冰凉触感,仿佛那只手仍扼在其上。
南歌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手臂却收得更紧,将人更深地嵌入怀中,下颌抵上对方微凉的颈窝。
紧密相贴的胸膛里,跳动着互为倒数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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