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昏沉,风呼啸而过,扬起细雨纷飞,薄薄雾雾,笼罩住一切。
数排泥土夯筑而成的简陋房屋安静地伫立在春雨中,与不远处繁华高大的城池危楼遥遥相望。几棵叶子稀落的歪瘦杨树立于屋旁,风动雨飘,枝叶摇曳,更增寂寥。
一间破陋的草屋内,土炕上的小孩眉头紧锁,呼吸粗重。小孩病的很重,一旁的女子知道,但他们没有钱,请不了大夫,更别说买药。
去年大闹饥荒,流民动乱四起,母子在迁徙中因为动乱而被冲散,仅一月左右身上便已是身无分文。
可如今粮食比人命重,药也是。
女子轻轻地摸摸小孩的头,眼神中是江南的温柔与漠北的坚毅:“幺儿别怕,娘亲马上就带你去看病,乖。”
......
腊冬初逝,早春二月,正值春雨朦胧,现下是惊蛰,这雨下得更是滂沱。腊冬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混在新春的雨季微风中,渗入骨髓。
黄昏的小巷,急促的脚步不顾泥水四溅,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眼看渐渐拉开距离,下一刻却倏然停下。
因为面前,是一处死胡同。
顾晚望着面前凶恶的三名壮汉,知道自己这次还是没能逃掉。
身后的土墙有将近两个他那么高,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奋力一跃,但一次次的失败与毒打,逐渐麻木消磨了最初的不顾一切,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奋力一搏的动力与勇气。
有时某个一瞬间的抉择,便足够其改变一生的命运。
一个月前顾晚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阿娘也不见了,他想去找阿娘,但那里的嬷嬷告诉他,是娘亲将他卖了。
顾晚怎么可能相信,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跑,但结果却只有一个。
顾晚好疼,疼的连睁眼都累的紧,但他不想闭上,就这么躺在被锁的废弃柴房中。
他清楚的记得,这是他的第二十一次失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顾晚透过屋顶残破的一角,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河,那是天权、摇光、玉蘅...真亮,真好看。
渐渐顾晚已经愈加混沌,天旋地转,他费力地睁眼向上看去,即将天亮,靛青的苍穹无月无日,只余东方一颗启明星。
这是顾晚被关的第三天,他已经从疼痛中缓了过来,但接踵而至的是庞大的饥饿,从屋顶漏下的雨水让他不至于缺水,但他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身旁传来一声啼鸣,顾晚知道是小晚回来了。
小晚是顾晚偶然救下的一只燕子,他因逃跑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占绝大多数,后来这个小家伙就竟然在这里筑起了巢,多少个黑暗寂寥的夜晚都是因为有它的陪伴,才显得不那么煎熬痛苦。
顾晚缓缓的伸出手,小晚将嘴里叼着的果子放下。
顾晚知道这是野梅,城外山里才有,但那很远,一去一回需要大半天,一次也只能带回一颗。
然而下一刻手中又落下一颗果子,顾晚疑惑地转头,看见了又一只燕子。
“这是你的伴侣吗?”
阿娘说,风雨中走到一起的人,会相伴很久很久。陪伴真是一个温柔美丽的词,时晚这样想。
昨天它没找到食物,没想到今天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只是...
还是远远不够。
又一个夜晚到来,顾晚饿的实在受不了了,他眼神时而迷离,原本望向夜空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角落的燕巢。
顾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情愿自己不知道。
这样是不对的,不可以,仅存的理智一遍遍在心底嘶喊,但他真的是饿极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早已变得微不可闻。
顾晚发出声响,然后伸出了手。他知道只要自己伸手它们就会过来,但这次他却希望它们不要过来。
两个小家伙从巢穴中探出脑袋,在看到它们飞下来的那一刻,顾晚不得不绝望的承认,自己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恶。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谁都可以...拜托了...
燕子将要落在他手边的那一刻,他这样绝望的恳求幻想。
幸运的是,上天想是听到了他的请求。
“这次出来匆忙,身上没带肉包菜饼,只有馒头了,抱歉。”
突然出现的少年惊飞走了即将落下的燕子,救了它们,也救了顾晚。
少年清澈温润的嗓音缓缓的落入顾晚的耳中,也流入了他的心里。
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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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