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祎凯再怎么掩饰，失落的情绪在徐昕扬面前还是藏不住。

徐昕扬一听说马群耀不喜欢男生，脸色就变了。

“喜欢直男无异于肉身撞枪口，就是找死。”

林祎凯虽然不如徐昕扬经验丰富，但也不是个人事不知的傻子，性向跟感情可不一样，感情努力一下也许还有机会，性向可基本没有勉强的可能。

但徐公子难得地关门却又留了条缝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你确定他说的是实话？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那么不单纯呢？”

从徐昕扬踏进工作坊到林马二人离开，小火龙的目光基本就没有从林祎凯身上挪开过，更别说烫个手指都那么紧张兮兮腻腻歪歪的。

一个人什么都能撒谎，唯独眼睛不能，眼神是无法控制的下意识。

徐昕扬说要把关绝不含糊，现在科技那么发达，sns上没有秘密，查了一圈，确实没有在同志交友平台上发现马群耀的痕迹，线下打听，圈子里也没有听过这号人。

所以马群耀要么是真直男，要么至少目前没跟同性交往过。

按理说查到这里就够了，以林祎凯的长相和才华，三天两头就有人献殷勤示好，也不缺一个马群耀，可凡事总有例外，怕就怕这个例外。

林祎凯不主动联系马群耀，马群耀可没放过他。

辞了职的备考生，每天生活行程紧凑密集，早上六点起床出门晨跑，跑完去吃早饭，吃早饭，还非得去林祎凯家楼下吃。

林祎凯大早上听到敲门声，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去开门，门后是一张朝气蓬勃的灿烂笑脸。

“早安，小汤圆。”

马群耀把买好的早餐递给林祎凯，揉小孩一样揉他脑袋：“不能不吃早餐哦。”

林祎凯傻愣愣地接过，反应过来时马群耀已经跑掉了。

“……”

迟到的惊吓，林祎凯冲到镜子前面——

头发乱七八糟！下巴一颗痘！嘴唇有死皮！妈呀！黑眼圈！

这个马群耀大清早的什么毛病？这才几点？谁让他送早餐了？我又不吃！

啊啊啊怎么办我这什么鬼样子！

这还不算什么，这小火龙还时不时地杀到工作坊来，距离不远，他就突突突突骑个电动车，一会儿要陪林祎凯去大卖场，一会儿要找林祎凯吃饭，有时候明明没什么事，林祎凯问他来干嘛，回应是腼腆的傻笑：“没什么事啊，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徐昕扬听到这话都惊了，看他家小蝴蝶面红耳赤被直球砸得哑口无言的模样，憋笑憋得颤抖，好不容易才端正态度：“我说小马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祎凯又不是罪犯，你还怕他跑路啊？”

马群耀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不是不是，我跟小汤圆很久都没见面了，现在就想多见见。”

小汤圆…噗，都是一帮小学生。

林祎凯还在那儿害羞着，眼睛都不看马群耀：“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去整理储物间。”

徐昕扬脱了围裙：“我可不陪聊，我要去省馆一趟，下午不过来了。”

“行。”

徐昕扬走之前，把林祎凯拉到外面，小声说：“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他自己送上门的，你今天就测测他，看他什么心思。”

林祎凯眨巴眼：“怎么测？”

徐昕扬恨铁不成钢，敲他脑门：“笨，勾引他啊！什么方法都行，把握好度。”

林祎凯捂着额头：“能不能具体点……”

这小傻子！徐昕扬恨不得用吼的：“摸他！亲他！撩他！前提只有一个，别吃亏也别认真，其他的随便你折腾。”

林祎凯只有瞪眼的份儿。

怎么勾引？怎么摸怎么亲？怎么撩啊？

光想想都脸红，他是真的不会呀……

林祎凯进了屋，马群耀已经在储物间忙活上了，见了林祎凯，从里面把那个小火龙瓷雕拎出来，惊喜地说：“我在最里面那排架子上找到的，是你做的吗？做得真好！”

林祎凯嘴硬：“是徐昕扬做的。”

之前马群耀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藏起来了，后来马群耀说不喜欢男的，他就更不想拿出来了，怕看了影响心情。

马群耀每次来，都给自己找事情做，打扫卫生，帮忙整理，其实他也不闲，复习时间安排得很满，每次来最多逗留一个小时，时间一到就走。

所以再怎么忙也要抽时间来找林祎凯这事儿，就很值得琢磨了。

马群耀说：“我想把咱们错过的时间补回来。”

他的表情很认真，很诚恳，难以拒绝。

补回来当然是不可能的，十几年的空白，他们都不再是孩子了，变化翻天覆地，生活也不在一个频道，可这话从马群耀嘴里说出来，就像把深埋在心底的小火龙一点点从沉睡中唤醒，哪怕它只是打个哈欠，都会让心产生一次颤动。

林祎凯进了储物间，看马群耀小心翼翼地对照着标签把物材放到架子上，夕阳色调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虽然跟林祎凯差不多高，骨架却比林祎凯厚实很多，消防员的体能训练效果显著，身体线条结实有力，充满了雄性荷尔蒙气息；长相真的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少了孩子气，更加成熟英挺，要是考研顺利重回校园，想必会很受欢迎。

所以……真的该听徐昕扬的，试试吗？

林祎凯有点惆怅，有点紧张，有点犹豫。

他站在梯子上，去勾架子最上层的颜料，心不在焉没站稳，晃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低头，扶着梯子的人仰着脸，干净的眼睛看着他：“小心。”

马群耀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太温柔了，温柔得林祎凯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你自己送上门的，你自己来招惹我的……许你招惹我，就不许我招惹你吗？

不行，没有这么不公平的道理。

林祎凯下来，马群耀晃了晃有些旧了的木梯：“你们这个梯子有点危险吧？我给你换个新的吧，能固定在墙上，下面还有个给人踩的小踏板，那种比较安全。明天我来量一下距离……”

话音未落，林祎凯突然逼近。

马群耀下意识后退，脊背猛地撞上墙壁。

“怎、怎么了？”

林祎凯到了眼前，只一个拳头的距离，马群耀的喉结滚了滚，昏黄光线中，林祎凯漂亮的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心脏不由自主漏了一拍，然后，噗通噗通噗通……

林祎凯盯着他慢慢靠近，马群耀紧张地抓住大腿侧面的裤子：“小汤圆……”

小汤圆这是要干什么啊？他该不会…该不会……

唾液随着喉结滚入喉咙，口干舌燥。

眼睫毛都要碰到的地方，林祎凯突兀停下。

纤长的食指，扫过马群耀眼下——

“一根睫毛。”

嗯？？

马群耀傻眼。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鼻尖扑闪了两下，弯成月牙，笑容柔软无害：“这么小一根，我刚才就看到了，厉不厉害？”

“厉…厉害……”

是厉害，给马群耀汗都飙出来了。

“走吧，出去吧，这里太窄了，我都快缺氧了。”

林祎凯掉头往外走，马群耀对着那颗后脑勺，猛地捂胸口：虚惊一场，但心跳得太厉害，太大声了，小汤圆应该不会听到吧……

“诶，对了。”前面的人突然回身。

马群耀贴住墙，瞪大眼：“嗯、什么？”

林祎凯又走近了，这一次步伐不疾不徐，盈盈笑靥回到晚霞色的光线中。

他走到马群耀跟前，伸手，抱住了马群耀的脖子。

马群耀的视线将捕捉到的画面自动变速，成为一连串的慢动作：小汤圆瓷白的脸颊，红润的嘴唇，上扬的唇角，还有那双最干净最纯粹的眼睛，以及里面充盈的璀璨星光，都在缓缓朝他靠近……

林祎凯像一团柔软温热的云朵，飘进了怀里。

马群耀整颗脑袋都晕乎乎地，下意识单手搂住林祎凯。

抱在怀里的身体很单薄，轻飘飘的，体温是刚刚好的温度，暖暖柔柔的，皮肤光滑细腻，触感极好，让人忍不住……

“谢谢你，小火龙，你真好。”林祎凯甜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马群耀的另一只手僵在半空，距离林祎凯的身体一指之遥。

瞬间回神：该死，我、我怎么了？

他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恨不得敲一下自己的头：我在想什么？我竟然想对小汤圆……

小汤圆刚刚说什么？

“谢、谢什么，我没做什么，你别嫌我、嫌我烦就好……”

马群耀掐自己，完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汤圆会不会察觉他的异常？

显然担心是多余的。

林祎凯大大方方放开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出去吧，好热啊，你给我买冰淇淋吧？”

马群耀对上那张笑脸，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了：“啊，好……”

徐昕扬的电话虽迟但到，先跟林祎凯说了下省馆的社交成果，交代了下十一月新锐艺术家的联展展区的事儿。

这些对外的事情一向都是徐昕扬在负责，林祎凯对那些盘根错节的圈内关系一知半解，也不感兴趣，所以徐昕扬只说了个大概，就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

那个傻直男的测试结果如何？

全部交代，一点儿细节都不能遗漏。

林祎凯讲得巨细靡遗，徐昕扬越听越乐：这个小火龙太憨了吧！说他傻还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就这点儿定力还敢说自己不喜欢男的？想笑死谁？！

听到林祎凯抱马群耀的时候，徐公子恨不得从电话里钻到吃瓜现场：“然后呢？他回抱你了吗？亲你了吗？”

林祎凯说：“抱是抱了……”

“用力吗？多用力？怎么抱的？”

“就搂着我呀，没多用力……”小蝴蝶的声音明显惆怅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他不喜欢我呀？”

徐昕扬说：“不，我觉得有希望。”

林祎凯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祎凯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那怎么才能勾引他呢？”

徐昕扬要笑死，这么直白了吗？

娇羞劲儿呢，矜持劲儿呢？

难得这傲娇迷糊的小蝴蝶看上一个人，智商情商都降值了，哈哈哈！

敲黑板，徐公子开课了，恋爱小白小蝴蝶请做好笔记。

什么是勾引？

把这两个字拆开，就是一个“勾”，一个“引”。

勾是什么？勾，就是挑逗。

引是什么？引，就是引导。

网络风行的那句话完全没错：高端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猎手挑逗也好引导也好，目的都是让猎物心甘情愿踩进甜蜜陷阱，还得云山雾罩甘之如饴。

马群耀第一波测试显然已经通过，就他的反应来看，林祎凯是有可能的。

那就说明：马群耀恐怕不是不喜欢男的，而是不喜欢其他男的，他对林祎凯，是有感觉的？

那么，怎么搞清楚这一点呢？怎么才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勾和引，必须双管齐下。

徐昕扬高深莫测，林祎凯云里雾里：“行不行得通啊？”

徐公子信心满满：“走着瞧咯。”

而在家辗转反侧、眼前尽是小汤圆漂亮眉眼的马群耀被窝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起床找到空调遥控器，边调高温度边嘟囔：

“怎么回事，吃个冰淇淋就要感冒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