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林祎凯上午给小朋友上完绘画课,下午去了趟大卖场采买,大包小包回来的路上,远远看到十字路口站了一个人,侧脸很像马群耀。
林祎凯上前,那人正好回头,两人冷不防打了照面,林祎凯很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现在不过下午四点,他记得他跟马群耀约的时间是六点。
马群耀有点不好意思:“哦,我想早点过来,看看你在干嘛。”
林祎凯顿时不知道怎么接:“看我在干嘛…我工作啊……”
马群耀见他双手满满当当,赶紧全部接过来:“这么多东西,还挺沉,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买?”
林祎凯心说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少爷难不成还有跟班跟着,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马群耀穿着T恤牛仔裤和球鞋,不加打理的头发看上去松松软软,活脱脱一个清爽活力的大学生,站在路边还有几分惹眼。
差五个月多少还是差,年下感立刻就跑出来了。
哎呀我在想什么,什么年上年下的。林祎凯敲自己脑袋。
马群耀在前面,林祎凯在后面,马群耀拎着大包小包步子还那么快,林祎凯差点跟不上。
“等我一下,走那么快干什么。”
马群耀突然顿住脚步,林祎凯刹车不及差点撞他背上。
男生扭过头来,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林祎凯也歪着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个男生站在路边,失忆一样的呆滞表情。
“算了,想不起来。”马群耀说。
“嗯,不重要。”林祎凯看着前方绿意盎然的窄巷,工作坊的挂牌出现在路边,“快到啦。”
当初工作坊之所以能开在这里,纯粹是托了徐昕扬的福。
徐少爷财大气粗,豪掷千金,眼睛都不眨就在全市最文艺最小资的热门地段搞到一间宽敞的铺面,林祎凯认识徐昕扬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抱到条真大腿。
夏季,巷子里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工作坊独占高台,下方的楼梯连接着铺满阳光的短坡。
马群耀跟着林祎凯踏上摆放着绿植的楼梯,林祎凯打开玻璃门进屋,和马群耀一起把买来的材料拖进储物间。
林祎凯身上还穿着工作服,灰白色的围裙上别着精致的名牌,白衬衫袖口松松地挽起,露出细白的手腕。
马群耀站在储物间门外,看那片单薄的白色身影夹在一排排置物架之间,瓷一般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之中有种恬静的美感。
当年那颗小汤圆的影子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奇妙地重叠——
林祎凯长高了,变得很瘦,曾经圆圆的脸颊蜕变得精致而深邃,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当年娇憨的小不点对不上号了。
但独属于他的纯净眉眼,天真笑容,却没有半分改变。
所以那天,马群耀才觉得他似曾相识,才能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迅速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对应上。
“你在看什么?”林祎凯出了储物间,走到吧台旁:“咖啡?还是啤酒?”
马群耀摆摆手:“我不喝酒。”
林祎凯从橱柜里取出杯子:“是吗?是不能喝还是不喜欢?”
马群耀实话实说:“酒量不好,喝了酒会发酒疯。”
林祎凯脸上带着不相信的笑:“真的假的?什么样的酒疯?”
“真的。”马群耀说,“会乱抱乱亲,关键还会断片,总之,很糟。”
林祎凯挑眉:“哦,看来有过前车之鉴。”
马群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毕业的时候,对我们班班长,一大老爷儿们被我弄得怀疑人生了都……”
林祎凯半开玩笑地:“那就顺便了呗,跟他在一起啊。”
马群耀愣了一下,笑起来:“我又不喜欢男生。”
林祎凯手一偏,滚烫的咖啡浇到手指,一松手,咖啡杯自由落体,碰撞大地,发出一声清响。
林祎凯握着手指,吃痛地吸气。
马群耀眨眼就到了跟前,握住林祎凯的手二话不说就放到水龙头下面,凉水在皮肤上流淌,疼痛感逐渐削弱。
马群耀认真地抓着他的手冲了好一会儿冷水,又问他有没有盐,按照林祎凯的指示找到橱柜里的盐罐,调了一杯淡盐水,用棉签仔细地涂在林祎凯发红的手指上。
“还好,没起泡,也没破皮,我看你们设定的水温不高,应该没大事了,你要是还觉得疼……”
抬头,看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盈的水光,马群耀的心突然一揪。
林祎凯眨眨眼,小蒲扇般的睫毛打了湿结,撇撇嘴角,委委屈屈的:“疼……”
一个字顿时让马群耀慌了,出任务都没有的紧张。
手足无措地抓着那双手反复翻看,眉心锁在一起:“很疼吗?怎么个疼法?那要不去医院吧?附近的医院我都很熟,现在就……”
“我回来啦!”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马群耀和林祎凯同时抬头看去——徐昕扬抱着满怀的快递包裹,一只脚刚踩进门。
“……”
眼前的场面有点尴尬:
马群耀蹲在林祎凯前面,把林祎凯的双手亲密地包在手心,而林祎凯坐在椅子上,眼角潮湿未褪。
第一个念头是:小火龙!
第二个念头是:不是说约了六点吗?
第三个念头……两双眼睛对上一双眼睛,凝滞的空气把徐公子无声无息地往外推:“那什么,你们继续。”
刚退出半步就听见林祎凯轻飘飘的声音:
“回来。”
不是徐昕扬不上道,而是马群耀实在过于积极,这才几点,就这么跑来了。
林祎凯也不提前说一声,他要是知道,怎么也会等他们互诉完衷肠再来,谁想做这毁灭气氛的电灯泡。
但是坐了几分钟,徐昕扬又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祎凯的情绪不像是跟心上人相处后的喜悦,反而明显的低落,而且这种低落的源头绝对就是眼前这位“小火龙”的本尊,因为林祎凯看他的目光明显带着隐忍的难过。
不是吧?昨天才碰见的,今天就欺负人了?
不至于吧?
心如明镜识人辩物的徐公子悄悄打量了一下那张正直无害的脸,不至于不至于。
更何况小火龙看林祎凯的眼神除了担心就是心疼,旁人在场也一点儿不遮掩,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祎凯出了什么大事。而知情者徐公子只想翻白眼:
这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哈,人都变得娇贵了,平时随便做个什么玩意儿都一手细伤,现在烫一下都要撒半天娇。
他哪里知道林祎凯心里五味杂陈。
刚刚马群耀说的那句话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我又不喜欢男生。」
马群耀不喜欢男生。
他是男生。
所以马群耀不可能喜欢他。
马群耀,不可能喜欢林祎凯。
马群耀心不在焉地听林祎凯介绍完徐昕扬,冲徐昕扬点了点头:“我叫马群耀,是他小学同学。”
徐昕扬说,久仰大名。
马群耀礼貌地笑了笑,心思明显不在他身上。
眼睛又转回到林祎凯,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林祎凯摇摇头:“没事,不用去。”
马群耀还是不放心的样子。
徐昕扬看不下去:“你放心吧,他本来就满手都是伤,干这行避免不了的,没大事。”
这是实话,马群耀刚才给林祎凯处理的时候就发现了,但事实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他就是心疼,没办法,林祎凯眉头一皱嘴一撇,他就慌。
小时候就这样,从见到林祎凯那天起就这样,没想到中间隔了那么多年,再遇见,还这样,条件反射似的。
莫名其妙地。
这次约会算是毁了。
吃烤肉的时候马群耀一直给林祎凯夹,到最后满满一碟原模原样放在林祎凯面前,基本一口没动。
马群耀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哪个环节开始出错,是说错话还是做错事,惹得林祎凯不高兴,但只要林祎凯愿意说,他就愿意道歉。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同林祎凯亲近,最好能像小时候一样。
他惦记了他那么多年,不想再同他擦身而过。
虽然这听起来很幼稚,但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任何人都可能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林祎凯无论如何变,都一定会把最本真的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马群耀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他和林祎凯,是一样的。
吃完饭,马群耀坚持要送林祎凯回家,林祎凯却说想回工作坊去拿点东西。
马群耀说:“那我送你过去。”
林祎凯垂着眼睛:“就两个路口,不要你送。”
马群耀也挺倔:“不行,现在这个世道,坏人那么多。”
林祎凯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生,还怕坏人。”
马群耀认真道:“你太瘦,长得还比女生好看,大晚上的坏人发起疯来哪管那么多。”
林祎凯心里一阵酸一阵甜,真想咬马群耀一口:你又不可能喜欢我,那么关心我干嘛?
马群耀还在那儿啰嗦:“送到了我就走,不然我不安心。”
林祎凯心里不屑地哼哼:你想送就送吧,我可没逼你。
转念一想又不开心了:你送什么送,送人当好玩吗?
两个人并肩走在晚风习习的马路上,本来林祎凯走在外边,几步就被马群耀拉到里侧去:“走里边安全点儿。”
林祎凯太想咬他了:事儿怎么那么多?生怕我不喜欢你是不是?
一咬牙大步往前走,故意让马群耀在后面追:“别走那么快啊,当心车!”
马群耀的保护欲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林祎凯搞不清楚他是习惯还是其它,算了搞清楚也不能怎么样,就当多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让这茬早点过去,也好过日后情根深种时心碎到底。
到了工作坊外,马群耀又说:“这都九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要不我等你,太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好。”
林祎凯说:“徐昕扬在呢,有他陪我。”
马群耀瞟了眼窗户,里头确实透出微弱的灯光。
林祎凯说:“你快走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马群耀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挺烦的?”
林祎凯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冲,撇撇嘴:“没有,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对不起啊。”
马群耀笑了:“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林祎凯看着他在路灯下纯净的眉眼、酒窝和笑脸,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抽痛。
哎……算了。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马群耀说:“那我走了。”
林祎凯点头:“嗯。”
林祎凯目送马群耀的背影到巷口,才叹了口气,转身上楼梯。
巷子里响起脚步声,是冲工作坊的方向来的。
林祎凯回过头,看到本来已经走到巷口的人又跑了回来,到了跟前,撑着膝盖喘气。
林祎凯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马群耀顺了会儿气,才直起身走到林祎凯面前,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小,躺在马群耀掌心,林祎凯要凑近了才看得清。
借着幽暗的路灯和窗里的光线,林祎凯看出,那是一枚胸章。
“你的杰尼龟。”马群耀说,“我还留着呢。”
不但留着,而且保存得很完好,用透明的首饰盒装着,连首饰盒上都没有什么刮痕。
马群耀笑盈盈的眼睛眯成两条曲线:“小汤圆,我一直都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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