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温客行不太敢直接问他什么,只是每天陪在他身边悉心照料着。
如今的周子舒几乎没什么安全感,怕水怕黑还怕安静,有一次温客行点了醉生梦死将人安顿好去炼丹药,走的时候周子舒还安安静静的睡着。
谁料走到半路天骤然变得漆黑,大雨紧接着就拍了下来,温客行暗道不好,飞一样往回跑,进门还是吓了一跳。
小窗被狂风掀开吱嘎吱嘎地响,窗帘在空中乱舞。周子舒蜷缩成小小一团,挤在一个小角落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头紧紧地埋在臂弯里,浑身都哆哆嗦嗦,像个惊慌失措的小猫。
窗帘被风吹着拍打在身上,力道看着不小,温客行赶紧扑过去将人按在怀里,周子舒却浑然不知,依旧缩成一小团,在温客行怀里继续抖。
自责、悔恨、心疼,许多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激的温客行胸膛里全是热辣的滚烫。
这是曾经的天窗之主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伐果断豪情万丈,如今因为他,受过无数次水牢和昏天暗地的惩罚,被一场暴雨便折磨至此。
万般心绪强压下,他轻拍着怀里的周子舒,柔着声音哄着,“阿絮、阿絮,我在我在。”
周子舒惨白着一张脸,几乎是本能地往温暖的方向凑,最后将自己整个团在温客行怀里,不动了。
温客行抱了周子舒大半夜,才勉强将人哄睡着了,从此便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周子舒半步。
知道心里头的问题着急不得,温客行只得自己着急,嘴里起了一圈水泡,一张嘴就疼。面上还时时带着温柔笑意,细细地哄周子舒吃饭吃药。
抽了空温客行去了一趟周子舒在鬼谷一直住的地方。
地牢向来都是阴森好冷的,鬼谷的更甚,越往里走越昏暗阴冷,栅栏里围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就是周子舒不出任务时待着的地方。
四周全是漆黑,几丝极弱的光泄下来也照亮不了什么。可怖阴森的刑具围着稻草铺着的小床板摆了一圈,温客行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血在反复潮湿的环境里一直干不透,沾了满手铁锈般的血渍。
温客行坐在歪歪斜斜的小床板上,心在慢慢流血。
潮湿、漆黑、阴冷,阿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独自一个人捱过各种各样的刑伤,捱过每一个不分昼夜的日子。
薄薄的一层破被下有硬物,温客行用手一摸,心下便差不多明白了。
被周子舒亲手损毁断成好几节的白衣剑身就静静躺在床上,温客行愣了一愣,难以想象阿絮曾经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白衣的残骸睡在一处。
他小心地将一段一段的剑身包在怀里,一心只想快点跑回阿絮的身边。
鬼谷里的鬼医不怎么靠谱,除了念叨周子舒身子养不好了便再无有意义的法子,连人体内长成一团的针也不敢拔。温客行又从山下绑了几个听说很有名头的老大夫,谁料进了青崖山见了鬼谷中人便吓得瑟瑟发抖,吐出的话也令温客行心烦。只好将一摞子一摞子的医书搬到周子舒屋里,见周子舒睡了,便翻出来读。
秦九霄带着张成岭路走得颇慢,倒是传了书来说南疆精通医术的大巫要来,温客行还是不放心,依旧守着人翻医书,心里想着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法子。
周子舒靠在床边,面色还是惨白,似乎是明白温客行在想法子救他,便朝着温客行笑,安慰他说:“谷主,子舒没事的。”
自从那一声老温后,周子舒再也没主动叫过他,依旧以鬼主称呼。
温客行清楚自己若是再凄凄惨惨的哭上一回,周子舒定会来哄他,可他总是笑着,一口大白牙在光下晃得耀眼,再担忧心焦也是乐呵呵的一片,他得叫周子舒慢慢缓过来,他得叫阿絮知道,老温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回来了,而不是混于一个称呼。
真正的老温也从不会去逼迫周子舒,周子舒心里也隐隐约约的知道,只是不敢信,不敢碰,实在害怕这是个一触即碎的梦,自己伸手摸了,梦就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温客行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安心,不在了他就心慌,仿佛下一刻推门进来的就是鬼谷谷主,要同他清算这段日子里的僭越,可等温客行每日抱他哄他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不了。
大梦一场也好,周子舒从不主动去要求什么,温客行愿意施舍给他点温暖也好,哪怕日后要以千百倍的代价偿还,他也甘之如饴。
浸透在两辈子梦魇中才偷来的一点温存,周子舒舍不得推掉。
两个人都倦怠试探和询问,一个尽力用自己的体温时时刻刻暖着呵护着对方,不求答复不求原谅。一个浑噩迷糊提心吊胆成惯性,却能在对方温软的怀里有一场好梦。
两辈子的时间太长,这是周子舒搜寻记忆里也未曾体会过的光明。明明短暂如几天,却好似足以安慰平生浸透了悲凉的刺痛。
他浑浑噩噩地想将时光停在这里。却从未仔细想过自己其实从来都别无所求。
温客行从地牢里回来后也想了很多,这几日下来周子舒状态也好了些,至少不会像刚开始一样不敢看他,伸手抱人的时候,也不会再抗拒。
想过好好问问周子舒,可是看着人明显闪躲的样子最后也不舍得,温客行再也不愿意以任何方式逼迫周子舒。
心房关闭,再开便是难如登天。可纵是以坚冰封缄,温客行也愿意剖开自己的心,用心头滚烫来温热。
今天天气正好,外面阳光明媚,温客行又用被子包了周子舒,抱着他到外面晒太阳。
院子里摆着小藤椅,上面铺着软软的毛毯,四周开阔,日光坦坦荡荡的洒下来,落在周子舒乌黑的发上,金灿灿的一片。
自从那日大雨后,温客行便会每天都抱着周子舒出去晒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周子舒会伸手取够懒散的光,脸上绽开让人心疼的浅淡笑意。
温客行就在一旁看着,多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可现实偏偏就不如他所愿。
喊声从远处传过来,温客行眉头随即一皱,还未起身探个究竟,小院里门就被踹开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像泥鳅一样钻了进来。
“呦,你就是甄家的那个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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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