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接续第十一章的后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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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暗流与窥伺
甘荣述的腿伤,像一道强制按下的暂停键,打断了他高速运转、几近透支的生活。医生的诊断很明确:至少两周绝对静养,后续再视恢复情况逐步进行康复训练。教练和罗阳轮番上阵,半是劝解半是命令,最终搬出了“想不想有未来”这种重话,才勉强压下了甘荣述立刻重返跑道的念头。
他被迫留在了家里。那个宽敞、整洁、冰冷,通常只有他一个人的“家”。父亲得知消息后,只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句“听医生的,学习别落下”,便再无更多关切。甘荣述握着电话,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只觉得小腿的抽痛连带着心口都麻木地闷痛着。
最初的几天是难熬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不适,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焦躁。无法奔跑释放压力,无法用身体的疲惫掩盖内心的空洞,他像一头被困在精致笼子里的困兽,只能对着课本和天花板,任由那些混乱的思绪和无人可说的烦闷将自己反复啃噬。
直到李锦初的到来,打破这片死寂。
她几乎是“强制”性地介入了他的静养生活。每天放学,那个浅蓝色的保温袋总会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她不知怎么说服了他家阿姨拿到了临时许可)。有时是汤,有时是清淡易消化的饭菜,有时是洗好的水果,旁边总会附上一张便签,字迹工整又带着点可爱的圆润:“今天要好好休息哦~”“记得把汤喝完!”“阿姨说这个对骨骼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刻意的安慰,只是一种持之以恒的、安静的陪伴。她并不总是进门,大多数时候只是把东西交给阿姨,或者按了门铃放在门口。但甘荣述知道她来了。有时候,他会拄着拐杖慢慢挪到窗边,刚好能看到她离开的背影,马尾轻轻摇晃,步伐轻快,像一道温暖的光,短暂地照亮他窗外的街道,然后消失。
这种保持距离却又无处不在的关切,奇异地在甘荣述冰封的世界里凿开了一个小孔。他没有再抗拒,甚至开始隐隐期待每天那个时刻。喝着她带来的汤,看着那些简单的便签,他紧绷的神经会得到片刻松弛。他依然沉默寡言,但面对李锦初偶尔进门帮他递东西或简单收拾时,那层生人勿近的寒冰,似乎在无声地消融。
然而,这份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至少甘荣述如此认为)的微妙平衡与宁静,很快被第三个人打破。
林夏出现了。
那天下午,天气有些阴郁。甘荣述正靠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本书,心思却不知飘在哪里。门铃响了,他以为是李锦初,示意阿姨去开门。进来的却是两个人。
李锦初走在前面,手里照例拎着保温袋,脸上带着惯常的、看到他时那种混合着关切和一点点羞涩的笑容。但跟在她身后半步的,是林夏。
“甘荣述同学,听说你受伤了,好点了吗?”林夏笑容灿烂,语气熟稔自然,仿佛他们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他今天穿了件潮牌外套,衬得人格外精神,右手很随意地插在兜里,但那道在小臂上的烫伤疤痕,在他抬手打招呼时,还是隐约露了出来。
甘荣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对林夏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李锦初从小到大的朋友,经常和李锦初在一起,性格看起来开朗外向。但此刻,林夏的出现,以及他那过于自然的态度,都让甘荣述感到一种莫名的、被侵入领地的不适。
“嗯。”甘荣述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随即落回书本,姿态疏离。
李锦初似乎没察觉到两个男生之间微妙的气氛,她把保温袋放下,解释道:“林夏正好顺路,就一起过来了。他还给你带了点他妈妈做的点心,说是……呃,慰问伤员。”她说着,从林夏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纸盒。
林夏顺势上前,把纸盒放在茶几上,目光快速扫过甘荣述打着固定支架的小腿,又扫过这间装修考究却显得没什么人气的客厅,最后落在甘荣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笑容未变:“小初一直很担心你,念叨好几次了。我就说过来看看,毕竟都是同学嘛。”
“小初”这个亲昵的称呼,让甘荣述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李锦初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林夏一眼:“别瞎说。”然后转向甘荣述,声音放轻了些,“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甘荣述的回答依旧简短,但对着李锦初时,语气里的冰棱似乎少了几根。
林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李锦初面对甘荣述时那种自然流露的关切和小心,看着甘荣述虽然冷淡却并未排斥李锦初靠近的态度,再对比甘荣述对自己明显的淡漠……一股混合着嫉妒、不悦和某种扭曲探究欲的情绪,悄然在心间滋生。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环球旅行,把他“寄存”在李锦初家是常事。李锦初的家,对他而言,比那个空荡荡的、只有保姆的房子更像“家”。李锦初的陪伴、李锦初父母的照顾,是他内心扭曲依赖的锚点。他早已将李锦初视为自己暗淡世界里唯一温暖的光,是他的所有物,是他混乱内心认定的、绝不允许他人染指的“安定剂”。
而现在,这束光,似乎正更多地照向另一个人——一个冷漠、孤僻、除了跑步似乎一无是处的家伙。
“锦初对你可真上心,”林夏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弄吃的。我这个认识她十几年的发小,都没享受过这待遇。”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眼神却紧紧锁住甘荣述的反应。
甘荣述抬起眼,平静地看了林夏一眼。那眼神没有什么情绪,却莫名让林夏觉得像被冰冷的刀锋刮过。
“麻烦她了。”甘荣述对李锦初说,完全无视了林夏话里的机锋。
李锦初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好好养伤最重要。”她似乎终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转向林夏,“林夏,点心送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让甘荣述多休息。”
林夏笑了笑,从善如流:“好。甘荣述,你好好休息,争取早点回跑道。”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语气意味深长,“毕竟,对小初来说,你这个‘特别的朋友’能健健康康的,她才能放心。”
“林夏!”李锦初这次是真的有些急了,脸上红晕更甚,伸手拉了拉林夏的袖子。
甘荣述的目光落在林夏被李锦初拉住的袖子上,然后又移开,最终落在自己腿上摊开的书页,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内容。他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林夏不再多说,笑着和李锦初一起告辞。转身离开的刹那,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褪去,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客厅里那个沉默而挺拔的身影,以及李锦初留在茶几上的浅蓝色保温袋。
门关上了。
甘荣述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许久未动。书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林夏那看似开朗实则充满试探和隐隐挑衅的话语,李锦初面对林夏时那种熟稔自然又带着点无奈的态度,还有林夏对李锦初那种明显的、超出普通朋友界限的占有欲……都像细小的沙砾,落在他原本因李锦初的陪伴而略有缓和的心湖,激起一片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更厌恶被卷入任何形式的纠葛。但这一次,他无法简单地屏蔽或无视。
因为牵扯到了……李锦初。
那个在他最狼狈时握住他的手,在他自我放逐时“蛮横”地要求他对自己好一点,又每天默默用一碗热汤温暖他冰冷世界的女孩。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完全封闭自己、对外界无动于衷的甘荣述了。李锦初在他厚重心防上推开的那条缝隙,不仅透进了光,也让外界的风,包括那些不那么友善的窥伺与暗流,悄然渗入。
他放下书,目光落在那个浅蓝色的保温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静养期的“强制”暂停,让他被迫从奔跑的惯性中抽离,开始面对一些他从未仔细想过的问题——关于父亲的期望,关于自我的价值,关于孤独,也关于……这份突如其来、让他无所适从又隐隐依赖的温暖。
而现在,林夏的出现,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尖锐地提醒他这份温暖或许并非他独有也并非全无代价。他表面平静的养伤生活下暗流开始涌动。
甘荣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腿的伤处传来熟悉的钝痛,但比这更清晰的,是心里那种陌生的、沉甸甸的,混合着些许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某个人过分在意的情绪。
他的世界,那扇刚刚被推开一条缝的窗,透进来的,不只是微光。
还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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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