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块枣泥糕的甜意还在舌尖打转,没来得及顺着喉管滑下去,灶膛里那堆本该老老实实睡觉的余烬,忽然跟发了羊癫疯似的,“轰”地炸开一团幽蓝色的火苗。
这火不讲武德,不往烟囱里钻,反而像条吐信的毒蛇,贴着蒸笼底沿就要往外舔。
谢昭昭左耳后那枚刚消停下去的星晷印,瞬间像是被这蓝火给点着了,烫得她差点没当场把嘴里的枣泥糕喷出来。
袖袋里那枚星晷残片更是兴奋得跟见了亲爹似的,嗡嗡震颤的频率顺着尺骨直钻麻筋。
“哎呀妈呀!这灶王爷显灵也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谢昭昭这一嗓子嚎得极其敷衍,身子却顺势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往后猛地一仰。
这一仰,“不小心”撞上了旁边那半人高的青花米缸。
哗啦啦——
白花花的精米倾泻而出,像是漫天撒下的碎玉。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三粒极细微的浮尘被米流激起的微风裹挟,借着那灶火幽蓝的背景色,在半空中极其诡异地悬停了一瞬。
谢昭昭眼睛毒得像开了倍镜。
那三粒浮尘在蓝焰的高温映照下,尾部竟拖曳出三道肉眼难辨的金线,如同被磁石吸附的铁屑,齐刷刷地指向了西墙根那块不起眼的地砖接缝处。
坐标锁定。
“哪个杀才又往柴堆里掺了雷击木屑?嫌老娘这眉毛不够焦是不是!”
陈婆手里那把炒菜用的长柄大铁勺,“当”的一声敲在灶沿上,震得那幽蓝火苗都哆嗦了一下。
她骂得凶,手背上那道环形的旧伤疤却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陈婆鼻翼翕动,像只嗅到了猎物的老猎犬,目光死死钉在灶膛灰堆边缘——那里,一层薄如蝉翼、灰扑扑的菌膜正随着火势的一呼一吸,极其嚣张地鼓动着。
这味儿,冲得天灵盖疼。是“蚀脉霉”。
陈婆眼皮都没抬,长柄勺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勺花,看似是在清理灶台,实则那勺背快准狠地刮过灰堆边缘,将那层还在呼吸的菌膜连根铲起。
下一秒,这一勺“加料”就混进了旁边待炒的一大盆葱花里,动作行云流水,毁尸灭迹得堪称专业。
灶口前,烧火丫鬟小满正缩着脖子添柴。
火光明明灭灭,映得她耳后几片细小的鳞片若隐若现,泛着清冷的水泽。
她似乎是被那蓝火晃了眼,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按向了身侧的青砖灶台。
指尖触砖,竟没有被高温烫伤,反而渗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清露。
这露珠绝了,既不蒸发也不滚落,就这么违背物理常识地悬停在半息之间。
透亮的球体表面,清晰地倒映出西墙地砖接缝处——那上面有三道头发丝粗细的裂痕,裂口的走向与锯齿的咬合度,跟谢昭昭袖中那枚残片的缺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昭!阿昭!”
厨房后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被拍得震天响,一只油乎乎的大手扒着门框探了进来,手里还举着只刚出锅、还在滴油的酱烧鸡腿。
“快接着!二哥刚才黑着脸从书房出来,说是你要再敢躲他的《策论》课,就让你把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兵械图谱》抄十遍!”
谢怀瑾这通风报信来得正是时候。
谢昭昭也不客气,在那米堆里稳住身形,探头就咬了一大口鸡腿。
这一口咬得那是相当扎实,饱满的酱汁顺着嘴角溢出,啪嗒一声,滴落在脚边的青砖上。
这一滴酱汁像是某种信号。
原本散落在砖缝里的浮尘,像是接到了集结号,倏然向着那酱汁落点聚拢。
眨眼间,就在那油渍表面拼出了半个歪歪扭扭的“井”字。
谢昭昭嚼着鸡肉的腮帮子微微一顿。
这“井”字那一竖的走势,跟刚才那三粒浮尘指向的西墙方位完全相反。
这是……逆向牵引?
东跨院居然还有个活阵眼!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城隍庙废井旁。
一身破道袍的玄尘道人,原本悬在半空的枯瘦指尖猛地一抖。
缠绕在他指尖的那缕灰白菌丝,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瞬间绷得笔直。
菌丝末端那点微弱的荧光里,竟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一滴正在扩散的红亮酱汁,还有半张塞满鸡肉的鼓囊囊脸颊。
“好个贪嘴的丫头……”
玄尘左边那道断眉狠狠抽搐了一下,指尖猛地发力,将那根感应到异样的菌丝狠狠按向身侧斑驳的井壁。
滋啦——
井壁上经年的青苔瞬间枯黑卷曲,露出了底下原本被遮掩的一道墨线。
那是“九曜逆轮·支脉引”的阵纹。
此时,这道代表着镇国公府方位的墨线末端,正泛起一股不祥的潮红,旁边一行蝇头小楷若隐若现:
“蚀脉霉活性异常上升,疑有启脉者扰动地脉。”
厨房里,谢昭昭咽下最后一口鸡肉,眼神却落在了案板角落那个盛着朱砂粉的小罐子上。
“五哥,这鸡腿太腻,”她随手抹了一把嘴角,声音含混不清,“帮我把那罐蜂蜜拿来,我想兑点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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