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是葬马沟方向!”
“信号没错!快!”
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沟壑中激起回响,越来越清晰。很快,数道身影从乱石堆后闪出,正是刀疤伍长、黑塔、老狼、山猫等人,他们脸上带着焦急和凝重,手持兵刃,警惕地扫视四周,当看到完好无损、只是略显狼狈的常顺和豆子,以及不远处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魔族士兵尸体时,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愕、难以置信,然后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常顺!豆子!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刀疤第一个冲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尤其是在常顺身上停留片刻,看到他脸颊上那道被爪风擦出的血痕,以及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和起伏的胸膛。
“没事,皮外伤。” 常顺稳住呼吸,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魔族尸体,“遇到了一个,解决了。”
“我的娘嘞!真…真干掉了?” 山猫瞪大了眼睛,几步窜到魔族尸体旁,小心翼翼地用刀鞘捅了捅,确认对方死得不能再死,又看到其口中贯穿而出的短矛,以及地上散落的、显然是常顺的制式长刀,倒吸一口凉气,“就你俩?豆子,你杀的?”
豆子脸色还白着,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是…是常大哥!我…我就放了信号烟花!那魔崽子扑过来,吓死我了!常大哥跟它过了几招,然后…然后一矛,就把它…捅穿了!”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中还残留着后怕和激动。
黑塔和老狼也围了上来,仔细查看地上的魔族士兵。黑塔用脚踢了踢那青灰色的、肌肉虬结的胳膊,感受着其坚韧的质感,又看了看其胸口、脖颈等要害处毫无伤痕,只有口中贯出的致命伤,啧啧称奇:“乖乖,这皮糙肉厚的,普通刀砍上去怕是只能留个印子。常顺兄弟,你是怎么把它放倒的?看这伤口,是从嘴里扎进去的?好家伙,这准头,这胆量!”
老狼则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地上的痕迹和魔族士兵身上的装备,又看了看常顺手中的刀和插在魔物口中的矛,沉声道:“是低等魔族士兵,标准的‘血牙兵’。力量、速度、防御都比得上咱们军中凡境三阶的体修好手,而且悍不畏死。看这痕迹,交手时间很短,但很激烈。能一击毙命,从口中贯脑,这眼力、时机、胆魄,还有这发力技巧……不简单。”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常顺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探究和一丝认可。
刀疤伍长走到尸体旁,蹲下身,用短刀撬开魔族士兵的嘴,看了看那尖锐的獠牙和口腔内的创伤,又检查了其手掌、指甲,最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常顺,那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神中却有一丝罕见的凝重和审视:“干得不错。干净利落。面对魔崽子,能稳住,敢反击,还能一击毙命,没给咱们七队丢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下次遇到,能避则避,不要硬拼。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个落单的、脑子不太灵光的血牙兵。若是遇到成队的,或者更狡猾的‘影魔’、‘力魔’,十个你也不够死。”
“谢伍长提点,属下谨记。” 常顺抱拳,语气平静。他知道刀疤说的是实话,这次确实是占了对方落单、灵智不高、且自己出其不意的便宜。若是正面硬撼,胜负犹未可知。
“割耳了吗?” 刀疤问。
“割了。” 常顺从怀中取出用布包着的魔族左耳。
刀疤接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小心地收好。这是军功凭证,回去要上交核验的。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重,可能引来其他东西。收拾一下,带上这魔崽子的脑袋,回去也有用。其他人,散开警戒,看看有没有其他痕迹或同伙,一炷香后,在此汇合,立刻撤离!” 刀疤迅速下令,经验老到。
众人应声而动。黑塔和老狼负责警戒四周。山猫和另一名老兵则忍着恶心,用刀割下那魔族士兵狰狞的头颅,用一块油布胡乱包了,背在身上。豆子帮忙收拾散落的装备。常顺则默默捡回自己的长刀和短矛,仔细擦去上面的血迹。短矛矛尖已经弯曲,卡在头骨里,废了。长刀上也崩了几个小口子。魔族骨骼之坚硬,可见一斑。
一炷香后,搜寻的人陆续返回,并未发现其他魔族踪迹或大队活动的痕迹,看来这确实是一个落单的、出来觅食的低等魔族士兵。
“撤!” 刀疤不再犹豫,一挥手,众人迅速上马,朝着汇合点“断魂坡”方向疾驰而去。来时小心翼翼,归时却快马加鞭,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再出变故。
直到远远看到“断魂坡”上飘扬的黑色旗帜和等候的其他小组同袍,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三组归队!发现并击杀低等魔族‘血牙兵’一名!无人伤亡!” 刀疤向负责汇合点警戒的另一位队正大声报告。
“什么?击杀了魔族?” 那名队正和周围的其他士兵闻言,都吃了一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第三组,尤其是在常顺和背着血淋淋包裹的山猫身上扫视,充满了惊讶、好奇和一丝敬畏。在边境巡逻中遭遇落单魔族并成功击杀,虽然不算罕见,但也绝非易事,尤其是对于新兵而言。
很快,其他四组也陆续归队。当听说第三组遭遇并击杀了一名魔族士兵,且是新兵常顺主力击杀时,整个丙字七队都轰动了。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常顺身上,有惊讶,有钦佩,有怀疑,也有复杂。尤其是之前对常顺这个“练剑的公子哥”抱有轻视态度的老兵,此刻眼神都变了。军中崇尚实力,更崇尚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并能击杀敌人的实力。常顺在点兵台上击败熊奎,或许还能说他是“剑法好”、“取巧”,但如今在野外实战中,正面击杀凶名在外的魔族士兵,这分量可就重得多了。这是实打实的军功,是用命搏来的认可!
韩老拐也收到了消息。他拄着拐,走到那被油布包裹、仍在渗血的魔族头颅前,用拐杖挑开油布一角,看了一眼那颗狰狞可怖、死不瞑目的头颅,尤其是口中那贯穿而出的短矛痕迹,又抬眼看了看平静站在一旁的常顺,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首级和左耳收好,回去交军功处核验。所有人,上马,回营!”
“是!”
队伍整肃,马蹄嘚嘚,朝着黑水城方向疾驰。夕阳西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来时的心情是警惕和压抑,归时则多了几分沉重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于常顺那份难以言说的好奇与改观。
回到锐士营,已是夜幕降临。营中灯火点点,炊烟袅袅。但第三组携魔族首级归来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营地。当常顺等人穿过营门时,沿途遇到的士兵无不侧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就是丙字七队新来的常顺!”
“就是他?一个人宰了个魔崽子?真的假的?”
“听说还是个用剑的?点兵台赢了暴熊,野外又宰了魔物?这么猛?”
“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挺斯文,下手这么狠?”
“嘿,这下丙字七队可露脸了!”
种种议论传入耳中,常顺面色平静,恍若未闻。山猫、黑塔等人则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豆子紧紧跟在常顺身后,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众人先到军需处交还了装备,损坏的短矛做了登记。然后刀疤伍长带着常顺,以及那颗魔族头颅和左耳,前往位于营区中央的军功处。
军功处是一间不大的石屋,里面点着油灯,光线昏暗。一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面容刻板的老文书坐在案后,正就着灯光核对账簿。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陈旧卷宗的味道。
“丙字七队,第三伍,刀疤,携新兵常顺,上交今日巡哨斩获。” 刀疤将包裹放在案上,沉声道。
老文书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了一眼油布包裹,又看了看刀疤和常顺,慢吞吞地打开包裹。那颗狰狞的魔族头颅滚了出来,猩红的眼睛圆睁,獠牙外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老文书却面不改色,仿佛看到的只是一颗萝卜。他仔细检查了头颅的伤口,尤其是口中贯穿的矛伤,又查看了割下的左耳,然后拿起笔,在厚厚的军功簿上记录起来。
“低等魔族,‘血牙兵’一名,确认无误。击杀者,丙字七队第三伍,新兵,常顺。” 老文书声音平淡无波,一边记录,一边从案下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制式统一的竹制功牌。他拿起一枚空白的功牌,用刻刀在上面刻下“常顺”、“丙七三伍”、“血牙兵一”等字样,又盖上一个红色的、代表已核验的印章。然后拿起另一本册子,问道:“击杀过程,简要叙述。有无旁人佐证?”
刀疤看了常顺一眼。常顺上前一步,平静地将遭遇、对峙、激战、击杀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略去了自己精妙步法和诱敌的细节,只说是抓住机会,一矛毙敌。豆子作为目击者和信号发出者,也在一旁作了证。
老文书听完,点点头,在册子上又记录了几笔,然后将那枚刻好的功牌递给常顺:“收好。此为首级功,按律,斩低等魔族士兵一名,记‘丁等下功’一次,赏银十两,记功一点。首级交由军需处处理,赏银和功点记录在案,月底结算发放。功牌是你个人军功凭证,不得遗失,战后凭此累计功勋,可晋升、授田、免役。”
“谢大人。” 常顺双手接过那枚还带着木屑清香的功牌。牌子不大,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战绩,代表着他在这北境军营中,第一次用血与火换来的认可。
走出军功处,夜色已深。刀疤拍拍常顺的肩膀,那张疤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干得好。有了这功牌,你在营里就算真正站稳脚跟了。走吧,回去吃饭,今晚加菜,韩头说了,有肉!”
回到丙字七队营区,果然,气氛与往日不同。大锅炖着热气腾腾的菜,虽然依旧是萝卜白菜为主,但里面竟然飘着不少油花和……肉!虽然是些没什么油水的骨头和下水,但在平日清汤寡水的军营里,已是难得的美味。更难得的是,每人还分到了一小勺浊酒。
韩老拐坐在主位,看着众人,沙哑道:“今日巡哨,第三伍遭遇魔族,新兵常顺临危不惧,击杀魔物一名,记丁等下功一次。为我丙字七队挣了脸面,也长了锐士营的威风!这顿肉,是赏他的,也是赏大家的!都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明日照常操练!在这黑水城,想要吃肉,想要活命,就得有本事,有胆量!散了吧!”
“谢韩头!”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起来。山猫、黑塔等人纷纷向常顺敬酒(以水代酒),说着佩服的话。豆子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常顺,眼神里全是星星。就连之前对常顺有些冷淡的老兵,态度也缓和了许多,至少点头示意了。
常顺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吃着碗里难得的肉,心中却无太多波澜。这功勋,这认可,是用命换来的。他更在意的是战斗中的感悟,是魔族士兵那惊人的防御和力量,是自己实战中的不足。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葬马沟的遭遇,如同一个信号,预示着北境的宁静,或许即将被打破。
夜深人静,营房内鼾声四起。常顺躺在通铺上,手握那枚还带着体温的功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魔族士兵那非人的咆哮,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腥臭的血气。他缓缓运转《皇极惊世书》的心法,平复着白日激战残留的杀气,同时内视己身。今日一战,他未动用灵力,纯以肉身和武技对敌,对力量的运用、时机的把握,又有了一些新的体会。而老师南宫邪关于魔族、关于诸天万界的话语,也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真正的危机,或许并非来自前方这些杂兵……” 老师的话,意味深长。今日所斩,不过是低等的“血牙兵”,那更高阶的魔族,又该是何等模样?那隐藏在绝灵冰原深处的魔族势力,又是何等庞大?黑水城,乃至整个东国北境,真的能挡住吗?
他握紧了功牌,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路还很长,敌还很强。他需要更快地变强,强到足以面对未来的一切风浪。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在这锐士营中,活下去,并赢得足够的立足之本。
闭上眼睛,今日战斗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回放,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发力,每一次闪避,都反复推演。下一次,他要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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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