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越下越密,像漫天飞舞的玉屑,落在清虚观的青灰院墙上,落在院中的老梅枝上,也落在谢允的肩头。
他随着熙攘的人流走进观门,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与香客们的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观内香火鼎盛,烟雾缭绕,直冲云霄。正殿的香炉前人山人海,香客们虔诚地焚香跪拜,嘴里念念有词。卖香烛的小摊前围满了人,摊主高声吆喝着,声音洪亮;几位道士穿着整洁的道袍,分坐各处案前,忙着为香客解签、画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角落里,有妇人抱着孩子跪拜祈福,神情专注;还有书生模样的人驻足赏梅,低声吟诵着诗句,眉宇间透着文雅之气。
谢允被这热闹的景象裹挟着,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上面落着一层薄雪,踩上去有些滑。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目光不自觉地被院中的老梅吸引。那株老梅枝桠遒劲,像一幅水墨画,雪落在枝桠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与枝头的红梅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他先挤到正殿,好不容易才在香炉旁找到一个空位,点燃香后虔诚地插了进去。香烟袅袅升起,呛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恭恭敬敬地对着三清像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地面,心里充满了敬畏与期许。“三清仙尊,弟子谢允不日将奉旨出征应朝廷征兵前往服役,此去山高路远,战事难料,生死未卜。然弟子心中最牵挂者,莫过于家中阿婆。阿婆年事已高,孤苦无依,弟子此去未能膝下尽孝,心中实有愧疚。今特来叩拜仙尊,求保佑阿婆身体健康,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求保佑弟子谢允能凯旋归来,得以侍奉阿婆天年。” 他在心里默念着,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磕完头起身,谢允环顾四周,看见正殿侧旁的几张案前都有道士在为香客画符,不少香客排着队等候。他便顺着人流,走到其中一张案前排队。只见案上摆着整齐的符纸、朱砂、毛笔,还有一个小小的砚台,砚台里的朱砂鲜红欲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排队的间隙,谢允忍不住打量起案后的道士。那是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道士,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道袍的袍角绣着几缕暗纹云卷,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如新,没有一丝褶皱。他未戴冠,只用一根羊脂玉簪束起青丝,发丝垂在颈侧,偶有几缕被风吹起,带着几分飘逸出尘的气质。
道士的皮肤是常年不见烈日的瓷白,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透着温润的光泽,宛如昆仑山上未经雕琢的美玉,清润通透,不染半点烟火气。他的眉毛细长而清秀,像远山的轮廓,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眼睫纤长,垂眸时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而唇下那颗小小的黑痣,像墨珠点染,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仿佛是宿命刻下的印记,一眼便入了骨。
他正低头专注地画符,手腕轻扬,笔尖在符纸上流转自如,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蘸朱砂时,指尖稳而不颤;落笔时,力道匀而不滞。雪光透过殿宇的缝隙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在熙攘的人潮中,宛如遗世独立的寒梅,自带清宁仙气,与这人间烟火格格不入,却又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谢允望着他,心头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暖意。这模样、这气韵,竟像在某个久远的梦乡里见过 —— 也是这样一场雪,也是这样一份沉静,具体的细节已模糊,只余下一缕浅淡的熟悉,像梅香萦绕鼻尖,隐约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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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