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注】 旧敌破印,妖刀噬魂,平安京的夜被血色浸透,阴阳寮的符咒燃成灰烬,这场跨越数十年的恩怨,终在天龙寺的樱花雨中,迎来了宿命的对决。
夜凉如水,平安京的街道早没了往日的喧嚣,家家户户朱门紧闭,连檐角的风铎都敛了声响,只有巡夜武士的足音,踏在青石板上,惊起几声鸦啼。我跟着兼光和几名武士沿街巡逻,他腰间的佩刀悬着,刀鞘上系着一条水绿色丝带,风一吹,丝带便轻轻晃荡——那是阿秀的遗物,也是我见过兼光最宝贝的东西,平日里连碰都不许人碰一下。行至一条窄巷口,迎面撞上另一队巡逻的武士,领头的那人脸色惨白如纸,攥着兼光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兼光大人,这边巷子又出了死人,死状和前几日那几个一模一样,身上没半点伤口,就是肤色惨白,像是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连指尖都泛着青黑!”
兼光眉头紧锁,脸上的焦虑藏都藏不住。他俯身拨开盖在死者身上的草席,我凑过去一看,胃里猛地一阵翻涌——那具尸体蜷缩在巷角,双目圆睁,眼球浑浊得像蒙了一层白翳,嘴唇却诡异地泛着青紫色,皮肤薄得像一张纸,能清晰看见底下暗青色的血管,偏偏全身没有一丝血迹,连指甲缝里都是干净的。夜风卷着巷子里的腐臭味吹来,我忍不住后退半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这事说起来,还要追溯到五日前的那个夜晚。
那日天皇本已准备就寝,寝宫的烛火都已调暗,内侍们屏声静气地守在殿外,谁料寝殿的纸拉门忽然无风自动,“哗啦”一声敞开。天皇起初只当是内侍疏忽,正要呵斥,却见窗外掠过一道巨大的虚影,那影子足有三丈高,披头散发,衣袂翻飞,竟将整个寝殿的月光都遮了去。天皇揉了揉眼再看,那虚影竟渐渐凝出轮廓——是个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即便只是虚影,那眉眼间的怨毒也透着一股蚀骨的寒意。天皇看清的瞬间,脸色霎时煞白,猛地从御座上跌下来,失声惊呼:“芦屋道满!”
没错,那不是旁人,正是几十年前被安倍晴明击败,丢了阴阳寮头首之位,销声匿迹的芦屋道满。
“晴明啊晴明,”虚影里传出道满的声音,怨毒得像是淬了冰,在寝殿里盘旋不散,“当年你毁我道行,夺我权柄,害我半生颠沛流离,活得连条狗都不如!今日我回来,定要让这平安京的人,都为我陪葬!”
话音落,他便大笑着消散在夜色里,只留天皇在寝宫里惊出一身冷汗,连夜召来阴阳寮众卿,下令全城戒严。
打那以后,平安京便开始接二连三出人命。头一个死者是东市的米商,清晨被伙计发现倒在米仓里,身子软得像一摊泥,怀里还抱着账本,指尖沾着的墨汁都没干,可整个人早已没了气息,皮肤白得像宣纸,连一丝血色都寻不到。接着是西坊的艺伎,死在自己的梳妆台前,脸上还敷着白粉,唇上点着胭脂,发髻上插着的樱花发簪都没掉,可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没有半分生气,脖颈上连一道勒痕都没有。再后来,连镇守罗城门的兵卫都没能幸免,横尸在城楼下,手里还攥着长枪,身上的铠甲擦得锃亮,偏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连伤口都寻不到一处。
更诡异的是,所有死者的家里,门窗都完好无损,有的人家甚至还留着半盏未熄的灯,桌上温着的酒还冒着热气,仿佛前一刻主人还在对月独酌,下一刻就被抽走了魂魄。平安京上下人心惶惶,白日里街道上都没几个人敢走动,到了夜里更是死寂一片,连狗吠声都听不见,只有巡夜武士的梆子声,敲得人心头发慌。天皇震怒,当即下令全城加强戒备,阴阳寮更是全员出动,日夜不休地追查线索。
我本是文官,不懂什么阴阳术法,却也被派到阴阳寮帮忙,跟着安倍川翻查古籍记载。此时的阴阳寮里乱作一团,纸符散落了一地,各位阴阳师眉头紧锁,有的在沙盘上推演方位,有的在黄纸上画着晦涩的符咒,空气中弥漫着朱砂和艾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唯独主座上的安倍晴明,慢悠悠地拿着朱砂笔在黄纸上画符,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神色淡然得不像话,仿佛周遭的慌乱都与他无关。他指尖的朱砂红得刺眼,画出来的符咒纹路繁复,是阴阳寮秘传的“破邪符”,符脚还缀着三道小小的咒印。
我实在忍不住,凑上前开口道:“晴明大人,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这么悠闲地画符?”
晴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应声。他抬手将画好的符咒放在一旁的镇纸下,指尖捻起一枚小小的八咫镜碎片,对着烛光端详着,镜片上反射出的光芒,映得他眼底一片深邃。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我一个文官都急得团团转,你们这些阴阳师,一个个都怪得很。”
安倍川在一旁听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古籍,轻声劝我:“兼房大人,老师自有他的道理。”
我没再搭话,心里却嘀咕,这些阴阳师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懂的。却没看见,晴明在我转身之后,握着朱砂笔的手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檐角的风铎叮当作响,月光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上,竟透着几分寂寥。
他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芦屋道满这次回来,绝不是空着手的。
次日,更渗人的消息传来。
一名阴阳师死在了自己家中,死状惨烈至极——身子被整整齐齐地劈成了两半,上半身倒在榻榻米上,下半身落在门口,可地上竟没有半滴血迹,连榻榻米的草席都没被染红。更蹊跷的是,他家的纸拉门完好无损,连窗棂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屋里的式神也都好好的,一只三足金乌蹲在屋梁上,翅膀耷拉着,一只白狐蜷在桌角,眼神萎靡,都透着一股哀戚。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三足金乌扑腾着翅膀,发出嘶哑的啼鸣,声音里满是恐惧:“没有外人闯入,没有动静,主人……主人正在画符,忽然就倒了下去,身子……身子就裂成了两半……”
兼光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阴阳师的尸体,指尖传来一片冰凉,他皱紧眉:“身子都凉透了,伤口处光滑得很,不像是刀砍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那道水绿色丝带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难不成是你撒谎了?”兼光转头看向那三足金乌,语气里带着几分锐利。
“绝无可能!”安倍川当即反驳,他上前一步,伸手抚过三足金乌的羽毛,“式神与主人缔结血契,生死相连,若敢撒谎,便是单方面撕毁契约,灵力会瞬间暴走,轻则形神俱灭,重则祸乱一方,可它们现在安然无恙,定是说了实话。”
我站在一旁,忽然想起昨日翻查古籍时看到的一段话,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我连忙从怀里掏出昨日抄录的纸笺,指着上面的字迹道:“我想起来了!昨日我在《阴阳寮秘录·妖器卷》中看到,三百年前有一把妖刀,名唤‘暗雨’,以怨魂铸身,以精血养刃,斩人不见血,吸魂不留痕,被斩之人魂魄会被刀身吞噬,连一丝怨念都不会留下!后来这把刀被初代阴阳寮头首以‘八咫镜’碎片为阵眼,封印在了天龙寺后山的佛塔之下!”
安倍川脸色大变,瞳孔骤然收缩,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阴阳寮跑,衣摆翻飞,像是一阵风。我和兼光紧随其后,脚下的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一路冲进阴阳寮,将这消息禀报给了晴明。
晴明听完,原本淡然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他放下手里的八咫镜碎片,站起身,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沉声道:“备马,去天龙寺!”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天龙寺。此时的天龙寺早已被戒严,寺内的僧人都被安置到了别处,只留几个武僧守着山门,山门两侧的石灯笼里,烛火摇曳,映得寺内的樱花树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后山的佛塔隐在云雾里,塔身斑驳,爬满了青苔,塔门上贴着的符咒早已褪色,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塔檐下悬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声音却透着一股死气。
众人正忙着检查塔门的封印,兼光伸手摸了摸塔门上的符咒,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像是活物一般,顺着指尖往胳膊里钻。忽然,一阵张狂的笑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穿透耳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像是无数只虫子钻进了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哈哈哈……晴明,你终究还是来了……”
笑声越来越近,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芦屋道满。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和五日前的虚影判若两人。他生着人的身子,头上却长着一对狰狞的鬼角,青黑色的纹路从角根蔓延到脸颊,像是爬满了蚯蚓,双眼赤红如血,像是淬了岩浆,盯着我们的眼神,像是盯着待宰的羔羊。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武士刀,刀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气,那些黑气像是活物一般,在刀身上扭动、盘旋,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所过之处,樱花树的花瓣瞬间枯萎,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滩黑色的水渍。
晴明看着那把刀,瞳孔骤然收缩,失声道:“难道那是……暗雨!”
“没错!”芦屋道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他举起那把刀,刀身的黑气瞬间暴涨,周遭的樱花树像是被狂风席卷,纷纷落下枯萎的花瓣,“这便是妖刀·暗雨!三百年的封印,终究还是被我破了!”
“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晴明沉声质问,他的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符咒袋上,指尖微微发力,袋里的符咒隐隐发烫。
道满的笑声更响了,带着几分疯狂,几分怨毒。他仰头望着天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将他的思绪拉回了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
那是被晴明击败后的第十年,他衣衫褴褛,形同乞丐,蜷缩在罗城门下的破庙里,靠着乞讨度日,身上的道行被废了大半,连寻常的小鬼都敢欺辱他。那日天降大雨,雨幕像是一道帘子,将破庙与外界隔绝开来,他饿得头晕眼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草堆里,听着外面的雨声,等死。忽然,破庙的门被一股阴风撞开,一个浑身是伤的青鬼跌了进来,鬼火摇曳,眼看就要魂飞魄散,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符咒的阴阳师,嘴里喊着“斩妖除魔”。
“救我……救我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青鬼的声音嘶哑,像是破锣,它拖着半截身子爬到道满面前,鬼爪死死地攥着他的裤脚,“一个能让你东山再起的秘密……”
道满眯起眼,看着青鬼身上浓郁的怨气,终究还是动了心。他强撑着身子爬起来,用尽仅剩的道行,捏了一个“隐”字诀,设下一道结界,将那几个阴阳师引开,救下了青鬼。
青鬼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鬼火忽明忽暗,断断续续地说道:“天龙寺后山……佛塔之下……封印着一把妖刀……名唤暗雨……只要你能破开封印……它便认你为主……那封印以八咫镜碎片为阵眼……你只需……只需用怨魂血祭……便能破阵……”
道满的眼睛亮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他连夜赶往天龙寺,靠着青鬼的指引,找到了佛塔下的封印。那封印以八咫镜碎片为阵眼,威力无穷,可他这些年流浪在外,早已摸清了阴阳术的破绽——八咫镜虽能镇邪,却惧怨魂血祭。他耗费了三年的心血,四处捕杀怨魂,终于在五日前,以百条怨魂为祭品,破开封印,取出了那把妖刀。
拿到暗雨的那一刻,刀身上的黑气瞬间涌入他的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四肢百骸里冲撞,让他忍不住仰天长啸,那些被废的道行,竟在黑气的滋养下,一点点恢复,甚至比往日更胜一筹。可就在这时,青鬼忽然扑了上来,鬼爪朝着他手里的暗雨抓去——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妖刀拱手相让,不过是想利用道满破开封印。
道满冷笑一声,握着暗雨反手一挥。
没有血,没有伤口,青鬼的身子瞬间被劈成了两半,鬼火摇曳着,渐渐黯淡。道满俯身下去,张开嘴,像是一头饿狼,将青鬼的怨气和灵力尽数吞噬。一股灼热的力量涌进他的喉咙,他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要裂开一般,头上猛地长出一对鬼角,双眼也变成了赤红的颜色,连指甲都变得尖利如刀。
“哈哈哈……晴明,你看到了吗?”道满的声音从回忆里抽离,他猛地看向晴明,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我现在的力量,足以毁了整个平安京!当年你欠我的,今日我要加倍讨还!”
话音落,他便怒吼一声,握着妖刀就朝我们冲了过来。刀身的黑气化作一道巨浪,席卷而来,周遭的树木纷纷断裂,碎石飞溅,樱花树的树干被黑气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滩滩黑色的泥浆。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旁边的大石头后面躲,连头都不敢抬,只听见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阴阳师们念咒的声音——那是正宗的阴阳寮秘传咒语,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天地玄宗,阴阳为纲,破煞缚邪,急急如律令!”
“八坂之神,天照之灵,诛灭恶鬼,卫我平城!”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在场的阴阳师们反应极快,纷纷拿出纸符,口中念动咒语,各色灵光朝着道满打去。金色的“破邪符”、蓝色的“水镜咒”、红色的“雷火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着道满罩去。可道满只是大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浪骤然炸开,那些阴阳师们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纷倒飞出去,撞在树上、石头上,口吐鲜血,瞬间被震晕过去,倒了一地。
现场只剩下晴明、安倍川和兼光——兼光腰间的佩刀泛着淡淡的灵光,那道水绿色丝带在空中飞舞,像是一道屏障,替他挡住了气浪的冲击。那丝带是阿秀生前最爱的物件,此刻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阿秀的魂魄,在护着他。
我躲在石头后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石头竟被气浪震得粉碎,碎石溅了我一身,疼得我龇牙咧嘴。我没了遮挡,整个人暴露在道满眼前,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道满瞥见我,眼中闪过一丝狞笑,他猛地调转方向,握着妖刀就朝我劈来。刀锋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腥腐的味道,像是无数怨魂在耳边哀嚎,我吓得闭上眼,心想这下完了。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擦着道满的脸颊飞过,钉在了他身后的樱花树上。箭尾的羽毛是白色的,上面刻着一道小小的“破邪咒”,正是晴明的手笔——这支箭,是傅博雅的箭,也是晴明加持过的箭。
道满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捂着脸,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转头怒视着箭矢飞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发武士。他身披银色铠甲,铠甲上刻着八坂神社的纹章,腰间佩着长刀,手里握着一把长弓,身形挺拔如松。月光落在他的铠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盯着道满,带着几分威严,几分冷冽。
“道满,”武士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像是敲在青铜钟上,在山谷里回荡,“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道满看清那人的脸,像是见了鬼一般,骤然大吼出声,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还有一丝隐藏的恐惧:“傅博雅!!!”
我心头一震,傅博雅?那个镇守平安京的大将军,兼光的直属上司?他怎么会在这里?
傅博雅纵身跃下巨石,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他缓步走到晴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当年我就说,这家伙戾气太重,迟早会回来作祟,没想到,一语成谶。”
晴明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来了。”
“我若不来,你今日怕是要吃亏。”傅博雅挑眉,他举起手里的长弓,弓弦上搭着一支箭,箭尖闪烁着银光,“这弓上的符咒,还是你十年前给我加持的,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道满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鬼角上的纹路愈发狰狞,青黑色的血管在额头暴起:“傅博雅!你一个凡人,也敢来掺和我与晴明的恩怨!”
“平安京乃我镇守之地,你在此造孽,残害百姓,我岂能坐视不理?”傅博雅沉声道,他拉满弓弦,箭尖对准道满的眉心,眼神锐利如刀,“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找死!”道满怒吼一声,握着暗雨就朝傅博雅冲去。刀身的黑气化作一条黑龙,张牙舞爪,龙鳞上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朝着傅博雅扑来,所过之处,地面都被腐蚀出一道道黑色的沟壑。
晴明眼神一凛,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符咒,指尖捻起一道“缚鬼符”,口中念动阴阳寮秘传的缚咒:“吾奉神祇敕令,缚鬼伏魔,锁其形,困其魂,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符咒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黑龙飞去,金光炸开,黑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龙身瞬间被金光缠绕,动弹不得。
安倍川也不甘示弱,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一道“地缚咒”,猛地拍在地上,口中喊道:“地脉为引,山岳为阵,困!”
地面瞬间裂开,无数道带着符咒的藤蔓从地里钻出来,藤蔓上刻着“镇邪”二字,朝着道满缠去。道满挥刀斩断藤蔓,可那些藤蔓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断了又生,很快就缠住了他的脚踝,藤蔓上的符咒散发着金光,灼烧着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
兼光握着腰间的佩刀,那道水绿色丝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他助威。他大喝一声,朝着道满冲去,声音响彻山谷:“道满!你的对手是我!”
刀光闪过,兼光的佩刀与暗雨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袭来,兼光后退数步,气血翻涌,喉咙里一阵腥甜,可他死死地握着刀柄,眼神坚定。佩刀上的水绿色丝带泛着淡淡的灵光,替他抵消了暗雨上的黑气,那灵光像是一道屏障,将那些怨魂挡在外面。
“阿秀,今日我便用这把刀,斩了这妖孽,替那些惨死的百姓报仇!”兼光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再次握紧刀柄,朝着道满冲去。
傅博雅抓住机会,拉满弓弦,口中喊道:“晴明!借法!”
晴明会意,他指尖掐诀,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注入傅博雅的箭上,口中念动加持咒:“日月同辉,天地无极,破邪诛妖,箭出必中!”
那支箭瞬间被金光包裹,像是一道流星,箭尖上闪烁着八咫镜的光芒,朝着道满射去。道满察觉不对,想要躲闪,可脚踝被藤蔓缠住,动弹不得。箭尖穿透了他的肩膀,黑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像是无数只蝙蝠,四散飞逃。道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响彻山谷,震得樱花树的花瓣簌簌落下。
“啊——!”
他猛地发力,浑身的黑气暴涨,将藤蔓尽数震碎,鬼角上的纹路愈发狰狞。他看着我们三人,眼神里满是怨毒,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安倍晴明!傅博雅!藤原兼光!今日之辱,我定百倍奉还!”
话音落,他猛地将暗雨插入地面,口中念动遁术咒语——那是妖道秘传的血遁咒:“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遁!”
一阵黑烟炸开,将道满的身子笼罩其中,黑烟里传来他张狂的笑声:“我会回来的!平安京的毁灭,才刚刚开始!哈哈哈……”
等黑烟散去,原地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一把插在地上的暗雨,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刀身上的怨魂,还在发出凄厉的哀嚎。
众人都松了口气,兼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佩刀上的水绿色丝带轻轻晃荡,像是累极了一般。安倍川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耗费了不少灵力。我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浑身酸痛,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险胜。
真的是险胜。
若是傅博雅晚来一步,若是晴明的符咒慢了一分,若是兼光的佩刀没能挡住黑气……后果不堪设想。
晴明走上前,拔出插在地上的暗雨,他指尖掐诀,一道“镇邪符”贴在刀身上,口中念动封印咒:“八咫之灵,天照之光,镇此妖刀,永世不彰!”符咒化作金光,融入刀身,黑气渐渐收敛,刀身上的怨魂哀嚎声,也渐渐平息。他看着暗雨,叹了口气:“这妖刀,终究还是没能彻底封印,道满一日不死,平安京便一日不得安宁。”
傅博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一丝欣慰:“道满受了重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我们还有时间,准备下一次的对决。”
晴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兼光、安倍川,还有我。月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几分暖意,照亮了我们脸上的疲惫,也照亮了我们眼中的坚定。他和傅博雅相视一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那是老一辈的搭档,看着新的伙伴,并肩而立的欣慰。
他们是几十年的战友,一起守着平安京的夜,一起对抗过无数妖邪。而我们三人——兼光、安倍川、我,像是新的铁三角,在这场战斗里,并肩而立,生死与共。那种感觉,像是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夜的寒意。
“好了,”傅博雅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收拾残局,回平安京吧。天快亮了。”
众人点点头,开始清理现场。昏迷的阴阳师被抬上马车,断裂的树木被移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天龙寺的樱花树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到平安京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街道上渐渐有了行人,叫卖声此起彼伏,小贩们推着车子,吆喝着“新鲜的鱼干”“刚出炉的馒头”,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温暖而明亮。那些笼罩在平安京上空的阴霾,像是被阳光驱散了一般,消散无踪。
我回到自己的家里,推开房门,一股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书桌上放着一卷空白的纸笺,砚台里的墨汁还没有干透,镇纸下压着我昨日抄录的《阴阳寮秘录》。我坐在书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笔尖落在纸笺上,沙沙作响。
我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字一句地写了下来,从五日前的虚影,到阴阳师的惨死,再到天龙寺的对决,最后到道满的逃脱。我写得很细,细到道满鬼角上的纹路,细到兼光佩刀上的水绿色丝带,细到傅博雅箭尖上的符咒。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毛笔,看着窗外的阳光,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长长地叹了口气。
妖刀虽封,旧敌未除,平安京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
可我知道,下一次,我们不会再畏惧。
而那些藏在夜色里的妖魔鬼怪,终究会被阳光,驱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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