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楼正面一片空地用于学生做操，背面则停放教职工的汽车，掺杂着几辆学生的电动车。陈青玉从后门绕出去，远远听着广播体操，慢慢地走。

学校依江而建，是国内少有的类型，整体呈椭圆形，沿着栏杆铁网一会儿就能走到大门。陈青玉见到保安，正要掉头，忽地见到一抹熟悉身影。

是李斯年。

他竟然提着她的书包来了？

陈青玉心跳漏拍一瞬，这半个上午的荒唐经历可算是有了句号，连忙小跑上去：“李斯年！”

李斯年见到她，眼皮一跳，手腕一抖，放了书包就要走，奈何门卫抓着他要他说清楚东西从何而来，于是眼睁睁看着陈青玉的身影越来越大，沉默半晌：“……你好。”

“你好你好，”陈青玉浑然不觉这么打招呼有多奇怪，满心满眼都扑在书包上。两个人隔着学校的铁门相对，一眼过去简直与探监无异，“你怎么会捡到我的书包？”

李斯年：“早上来咖啡馆开门时看到的。”

陈青玉方才恍然，李斯年既然在城西打工，住处应该也就在那附近。三百六十行里能和高中生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的屈指可数，要是他按着高中作息起，自然而然会看到躺了一晚上孤零零的书包。

李斯年隔着栏杆把书包挤进去，陈青玉在另一边抓着带子用力往外拉。保安站在旁边背着手看，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自己能开门。

好在噗通一声，书包挤进来了。

陈青玉十分心疼地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又拉开拉链大致翻了翻，发出相当庆幸的一声叹息。

李斯年神色复杂地说：“所以你的书包为什么会丢在那里？”

陈青玉一噎：“……说来话长。”

想到昨天晚上陆慎之在小区楼下蹲她的画面，陈青玉心有余悸。陆慎之少有那样动怒的时刻，草稿纸卷成圆筒，每训一句就敲她一下——“你安全意识呢？时间观念呢？知不知道你要是有危险，首先我就难辞其咎！”——直到最后才掏出一块巧克力，说本来一回来就要给她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也没有谁会和陆慎之一样了，陈青玉便力图真实的情况下将语言进行了简化：“有个人喝醉了想来抓我们，向凝就用书包砸了他。”

……但这个“抓”字显然活灵活现得过了头。

李斯年立刻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就是把坏人打跑了的意思呀！”

一道雀跃清亮的女声横插进来，陈青玉头也不转，伸手牢牢抓住纪向凝甩来的胳膊，后者如同一个大型挂件从身后捞住女生单薄的身躯。

李斯年愈发觉得这两个人没眼看：“……你怎么来了。”

纪向凝笑眯眯：“我逃了做操呀。”

陈青玉气定神闲地补充：“她一贯如此。”

纪向凝“嗯嗯嗯”地点头。

李斯年：“……”

李斯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就没有被班主任砍死么？”

纪向凝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这是辩论赛上从陆慎之那里学来的手势：“优秀的班主任从不在意这些鸡零狗碎的卫生分。”

李斯年不想理她的歪理，眼见书包已经送到，目的已经达成，他忙着回去咖啡馆打工，便想摆摆手说再见。

却不想第四道声音闯了进来：“斯年？”

肉眼可见地，李斯年全身一僵。

纪向凝和陈青玉齐齐转过头，十步开外，大魔头以一种上身斜斜前倾的姿势快步走过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是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陈青玉从李斯年的脸上看出了恨不得遁地逃跑的冲动。

然而几个眨眼的功夫大魔头已然到了眼前，似乎真的没想到还会再见李斯年，他连旁边两个没做操的女生都顾不上了：“怎么今天想到来二中看一看了？来了好啊，来了好，要不要进来转两圈？”

陈青玉和纪向凝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大魔头什么时候用这样亲切柔和的语气和人说过话了？他连见了校领导也是那副冷不冷热不热的语气啊！

而且他不是教物理的吗？难道李斯年物理也……

纪向凝眼中光芒闪烁，陈青玉心里五味杂陈。一个陆慎之已经让她挫败过很多次，再来一个李斯年，那她真是……要怀疑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学了些什么了。

李斯年本人全然不知她们心中所想，那张天生三分冷意的面容此时显出几分局促、几分不安，声音也放轻，仿佛会被风吹走：“老、老师好……”

“跟我这么生分？你这小子！”大魔头双手叉腰，笑得和颜悦色，“你不知道张老师有多想你！你走之后他那叫一个惆怅，跟我说，教那个班，没劲儿！”

张老师就是年级里带化学竞赛的老师，全国级骨干教师，当年令荷二中花了大价钱把人挖过来，如今和数学竞赛老师老王并驾齐驱。

陈青玉越听心跳得越快，脑海里无端飞出一个叫她有些热血沸腾的念头：她马上要参加化学竞赛，如果李斯年真的有这么厉害……

那多请教请教他，会不会真的有用？

如果张老师那种八百年春风不动的一张脸，都会为了他而感慨“教学没劲”的话，那或许他随意一个点拨，就能破她经年累月的认知牢笼。

思及此，陈青玉眼睛一亮，正思考着如何创造一个时机，就听纪向凝“啊呀”一声。

那边叙旧一时断不完，这边陈青玉转头问道：“怎么了？”

“被小朋友一打岔，我差点都忘了，我来找你是有事的。”纪向凝急匆匆拉起她手腕，“之前校内辩论赛我们正方不是赢了吗？学校的意思是由我们正方组队进校级比赛，大课间要去抽签主题。”

陈青玉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通知的，我也是今天早上被同学提醒了才知道。”纪向凝脚步一停，“对了，陆慎之呢？”

“叫他做什么？”

“他被投票认定是反方MVP，大课间也要来，老师的意思是到时候队内要再淘汰掉一个人。”

也有道理，毕竟选题一定程度上会限制实力。陆慎之昨天晚上竞赛班，估计并没有收到消息。陈青玉道：“那我们等一会儿他？操快做完了。”

纪向凝看了眼手表，大课间已经过去五分钟，陆慎之一做完就抓着人去礼堂，应该能在十分钟之内跑步赶到。

……前提是今天没有国旗下讲话。

话筒一阵杂音传遍全校，紧接着，广播员饱满的声音传了出来：“下面有请高二一班的陆慎之进行发言。陆慎之同学品学兼优，尊师重道，在上一次的联考中取得了全校第一兼联考第一的好成绩……”

这下是真的来不及了。

坐飞机的时候写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