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爷，晚辈刚有些紧张”

肖战又狠狠握了握字条，才忐忑地缓缓打开放于托案之上，醒目的“允”字众人皆见。

王一博皱眉，肖云从震惊，料想不该如此，他紧忙取过肖战手中的字条，更是用疑惑的眼神刀向肖战，似是在问他，为什么？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亲儿子的字迹他还是认得的。

几人立于宴厅中央，众人与侯爷相距甚远，肖云从的表情他人看不清，却都被王一博尽收眼底。

肖战不敢与父亲对视，也不敢看向他处，只一味地低头，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知，此刻的王一博也下颌微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想必是肖战在字条上做了手脚。

他没心思猜自己手中的究竟是“允”还是“空白”，盯着肖战将字条展开，直接放于托案上。

举着托案的凤梧也战战兢兢，生怕漏了陷小命不保，内心也暗暗埋怨：公子还说没事，看老爷刚刚的眼神，回去定会将他打死。

“哈哈哈好！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如此，肖兄可还有话要说？”侯爷拍案而起，终于达到目的，他不知这是天意还是那肖云从弄巧成拙。

联姻之事，成了。

肖云从缓过神，闭了闭眼不忘继续为儿子争取。但见他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肖战见状也急忙下跪，凤梧见公子跪，也跟着跪。

“侯爷，两家联姻，自是大喜。但鄙人身患顽疾，二子又年幼。肖氏祖宗乃开国亲封文坛领袖，只能依靠嫡子肖战撑起肖家，还望侯爷体恤，小人斗胆恳请侯爷，能否准允由二公子下嫁肖家。”

王一博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轻蹙眉头直接下跪，此前一直很从容比划的手语，此刻却略显慌张。

他真的不确定，上位的父亲大人是否会应允，毕竟现下的他对王氏而言，真的可有可无。

婚姻他本不在意，只是一旦下嫁，武官之路尽毁。

“侯爷，下官不日上任，诰敕已发，万不能为男妻”一旁的仆从看过手语，躬身跪坐行礼翻译着。

肖战不敢说话，他明白父亲是为了他才这般，皱着眉毛思忖，自己没想过娶妻的。

侯爷来回踱步，正在权衡。

如嫁去肖家，那便更方便探查藏宝图的秘密；可百香国约定俗成的定律，武官不为男妻。

原本凭借自己的势力，安排王一博再转文官也不是难事，可诰敕已发，朝令夕改定会舞到陛下面前，惹圣上猜忌。

当初为了面子，怕外人说侯府强占清白人家便宜，特意为王一博求了这兵部司掌事职位，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求个文职。

王一博见此事有回旋余地，抬头徐徐比划着手语：

“父亲体恤肖伯父，也不必非要儿子嫁过去，既娶肖战，儿子定会照顾好肖氏上下。还请父亲允准肖战日后，可自由回家，帮衬处理家中事务。”

想到什么，王一博继续：

“此外，为打消肖伯父顾虑，不肖子再次请求父亲，允准儿子此生只娶肖战一人，永不纳妾”

肖战内心一颤，耳边传来的“永不纳妾”如礼炮般轰鸣，只娶我一人吗？

侯爷闻言道：“如此甚好，成婚后，一博多带着砚和回肖家小住，侯府虽规矩多，可也不是不讲情面，既是两姓之好，也该好好孝顺你的岳丈岳母，切不可轻视”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王一博急忙比划完又叩首。

至此，王肖两家联姻，板上钉钉，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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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肖云从掀翻茶具，气得浑身颤抖。

昏暗的房屋内，肖母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长子与凤梧回来就主动跪在正厅，紧接着肖父便大发雷霆。

她与肖云从成婚廿年有余，从未见过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的生这么大的气”肖母皱着眉毛，一手扶着肖父手臂，一手在其后背摩挲。

肖父虽有被安抚，却仍在发抖，“还不是这逆子！自作主张，自作聪明，作茧自缚！”

“那侯府是什么地方？凭你也能立足？”

“且不说那王一博是个哑巴，单他是个庶子毫无根基，自己在那侯府能否立得住脚都尚无定论！”

“你嫁给他？只能沦为一颗棋子！”

肖云从被气得怒发冲冠，最后几个字吼出连连咳嗽好几声，用力拍着桌子才吼出来。

肖母见状立刻差人送水，安抚着肖父，“这么说，这婚事，还是没法推脱？”

“哪里是无法推脱？是他，这个逆子！主动要成全”

“主动成全？”肖母不解。

“今日那字条，原本应四张都为空白，可他竟偷梁换柱，换成了四张允字！”

“逆子！你是有多想嫁入那侯府？”

“起初我还以为是侯府做了什么手脚，直到我看那字迹，不正是这逆子亲手所写！”

“还不快快招来！”

肖战跪趴在地，一声不吭，他不知道要如何与父亲母亲说这些。

“好！你不说，来人，先打这蠢奴，给我狠狠打！”

“父亲！不关凤梧的事！”听说要打板子，肖战顾不得许多，抬起身，向前跪走两步，“父亲，都是我的注意”

“凤梧也只是听话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我见了那王二公子心生欢喜！这才想嫁过去，都是孩儿的错父亲，可我是真心喜欢他，求父亲母亲成全”

说着他狠狠磕头，细嫩的皮肤瞬间殷红，肖母见状很是心痛，但想到他闯下的祸事，身体前倾又收回。

“是我要凤梧换了纸张，他不知实情的父亲！”肖战抬头恳求，凤梧已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在磕头。

“我知父亲用了药水涂在纸上，又故意用红墨，不消片刻字迹便会消失，便也想到了他法。提前用药水调成红墨写好，又将其放置阴凉处阴干，手握字条时，温度升高，便会显色”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你有这心思，怎么不用在旁的上面！”

“可我们又不入仕，有何旁的可用……”肖战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父亲，孩儿知错……”

肖父已经被气昏了头，还是肖母想到了症结：“可是阿战，你刚入京，怎的就突然心系王二公子了？”

“母亲……我，我那日在墙头……见过……”

“你又怎知是侯府二公子？”

“我……我猜的，他身边的小厮身着虎纹，曾听下人们提起虎纹服饰乃侯府家仆。那日他身后，仅有两个仆人跟随，他大哥不会出门，而嫡子出门不会那样清减……”

“阿战，你怎的，会喜欢上他呢？”

“母亲，孩儿不孝，孩儿自小便不想娶妻，原是打算陪伴父母照顾幼弟，待幼弟成家便云游山涧孤苦一生罢了。”

“可那日，孩儿瞧见了他，心生欢喜，父亲母亲，能否允孩儿试试？”

肖父已然头痛地瘫坐在木椅上，单手扶额不语。

他没想到，这儿子整日嚷嚷着不想娶妻竟然是字面意思，喜欢男人也便罢了，偏偏瞧上的是王家二子。

肖母看着父子俩，连连摇头又叹气，“你可知为何不要你嫁入侯府？”

“青之！”肖父猛然晃过神，立刻拦住肖母。

以现下肖战的作为，实在不可将藏宝图的事告知，尤其是他要嫁入的还是侯府，父亲临终前曾告诫，务必远离王家，远离京城。

如今归京是迫不得已，肖战嫁入王家也是势在必行。

不可再节外生枝了。

肖母了然，话头一转，“一入侯门深似海，那王二公子是个什么脾性，无人知晓，你怎好这般冲动阿战”

“母亲，孩儿知错”

“罢了罢了，要你父亲好好思量一番，你先回屋”

凤梧算是躲过一劫。

夜半，肖战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回想着今日与王一博相见的两面，想起王一博跪在堂前焦急地比划着，允准儿子此生只娶肖战一人，永不纳妾。

悄悄将被子蒙在头上，内心却反复盘问着，你会喜欢我，还是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只娶我一人，永不纳妾？

你……会恢复声音吗？

好想听你亲口说一遍，“王一博此生只娶肖战，永不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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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如何是好？”

“将计就计，依侯爷的性子，绝不会轻易与寒门结亲，门楣相差如此之大，其中定有隐情”张先生思虑良久，捋着胡须分析。

王一博也陷入沉思，他原本计划求娶的是兵部员外郎之女，那女子幼时溺水落下残疾，医生说往后难有身孕，既可以打消嫡出的忌惮，又能积累势力。

可这肖战……毫无势力可言，甚至不知他是受谁指使。

“我们可能要先弄清楚肖家的来历、纠葛”张先生若有所思道。

“下午已经派人去查了”

“可能不急于一时，潜龙在渊定不显形”

“明白先生，会安排一队人去调查，婚后，我也会盯紧肖战”

“嗯，眼下，还是先要站稳朝堂。至于肖战，娶了也罢，既然在堂前允诺此生不会再娶，也算打消了秦氏母子的一些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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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六备礼，两百迎，三书六聘十里红妆，肖战终是要嫁入侯府。

“阿战，虽说成了亲，可也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不顺心，我和你父亲，拼了这条命也会带你离开”

肖母为肖战带上发冠，不禁泪眼模糊。

“母亲，今日不是大喜的日子嘛，您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明眸皓齿，红唇点缀，嫁衣相配，满心欢喜。

今日的肖战美极了。

“这场婚礼，虽处处依着侯府的规制，但都是明上的面子，内里其实还不如我们的嫁妆。阿战，想必你夫君在侯府也不是个能做主的。”

“我明白母亲，如今侯府主母乃续弦，他生母是前夫人的陪嫁，想必主母极不待见他。但孩儿既与他成婚，也定会夫夫一体，事事辅佐。您放心，我们会将日子过好起来的”

肖母眼睛红肿，这要她如何放心？

“凤梧也是个憨傻的，管家清波倒是机灵，这京中事务也熟悉，你带过去。”

“不可母亲，父亲已在应天书院讲习，那里都是权贵子弟本就非多。安儿也还小，清波管家不可跟我离开。母亲，这事我不应。”

许是担心母亲坚持，肖战起身跪下向母亲行礼，“我入了侯府，自有夫君护着，更何况我也是八尺男儿，定不会教人欺负了去。”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