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的夜,是镀金的腐烂。
江面倒映着摩天楼的霓虹,像一锅沸腾的血汤。云顶大厦顶层宴会厅金碧辉煌,香槟塔折射出虚假的暖光,名流们举杯谈笑,仿佛人间盛世永不落幕。
直到王天成跪下。
这位临江首富正说到“回馈社会、不忘初心”,笑容还挂在脸上,膝盖却突然一软,重重砸在地毯上。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口吐白沫,手指痉挛地抓挠喉咙,眼球迅速上翻。
全场死寂。
下一秒,有人尖叫,有人后退,侍应生打翻托盘,香槟瓶滚落台阶。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张逐渐失焦的嘴里,舌尖下方,静静压着一只破碎的蝴蝶标本,蓝翅裂成三瓣,像是被人狠狠捏过。
裴沉就是在这一刻走进来的。
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暗红斑点,洗不掉的那种,像是从某个未结案的雨夜直接走来。他二十九岁,临江市公安局特殊案件调查组队长,业内人称“死神的引路人”。破案率98%,冷面毒舌,办案不留情面。
此刻他站在尸体三步之外,没戴手套,也没看脸,只是蹲下,指尖轻轻拨开死者脖颈处的衣领褶皱。
一滴血,缓缓从细小的针孔渗出。
“胰岛素急性中毒。”他声音不高,却像刀划过玻璃,“皮下注射,0.6毫米以下针头,手法专业,位置精准——不是熟人,就是高手。”
技术科的人刚进门,就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
“封锁所有出入口,手机上交,三十分钟内不准任何人离开大楼。”他站起身,扫视一圈惊魂未定的宾客,“谁最后碰过他?谁给他递过酒?谁站在他左侧?全部登记。”
保镖立刻上前阻拦:“裴队,王总从不打胰岛素,也没糖尿病史!这肯定是突发心梗——”
“那你解释一下,”裴沉打断,语气平静得可怕,“他后颈这个新鲜针孔,是怎么来的?”
对方哑口无言。
裴沉不再理会,转头看向刚进现场的法医。
简昭。
二十四岁,市局首席法医,温润如玉的长相,笑起来像春日暖阳。但此刻他戴着乳胶手套,眼神冷得能冻结空气。白大褂一尘不染,袖扣是定制的蝴蝶标本,琥珀封存的蓝闪蝶,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没人知道那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死因初步判断为胰岛素过量引发低血糖休克。”简昭俯身,用镊子小心取出舌下的蝴蝶残片,放入证物袋,“但问题不在注射方式,而在剂量——正常治疗用量不会致死,而他体内的浓度,是致死量的四倍。”
他抬头,与裴沉对视一眼。
“有人想让他死得清清楚楚,又不明不白。”
裴沉点头,目光落在那只破碎的蝴蝶上。
“查针头来源,调取宴会厅最近三小时温控记录,重点查制冷设备是否异常。”他冷声下令,“另外,查这只蝴蝶的种类、产地、制作工艺——我不信有人随身带着标本杀人。”
简昭没说话,只是把证物袋举到光下。
蓝翅断裂处有细微锯齿,像是被牙齿咬断。
他记下了。
半小时后,现场初步清理完毕。裴沉站在窗边,摩挲着左手虎口的枪茧——那是他唯一的情绪出口。三年卧底生涯留下的印记,也是搭档牺牲那天,他最后一次扣动扳机的证明。
记忆有三年空白,像被刀削去的一段木头。
但他知道,有些事,正在重新浮出水面。
法医中心,解剖室灯光惨白。
简昭解开尸袋,动作精准如手术。王天成的尸体冰冷僵硬,胃部膨胀,内脏呈典型中毒反应。他剖开胃囊,取出一撮灰白色粉末,质地细腻,不溶于胃酸。
“不是常规毒物。”他低声自语,“仪器识别失败,可能是合成物,也可能是……某种载体。”
他将粉末密封,转而检查西装内袋。
一张染血的纸片,半截已被胃酸腐蚀。仅剩“CL-”和“712”几个字符清晰可见。他将其平铺在紫外灯下,边缘渐渐浮现出蝴蝶轮廓,编号“CL-0712”微微发蓝,像是用隐形墨水书写。
简昭盯着那串数字,眼神骤然一沉。
“又是它……”
他记得这个编号。不,准确地说,是身体记得。掌心旧伤隐隐发烫,像是某种共鸣。
他撕下记录纸,贴在尸检报告首页,写下批注:“凶手在复刻什么。”
门没关严,裴沉站在外头,听见了。
他没推门,只是把一杯热咖啡放在简昭桌角。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别碰无关线索。”
他知道简昭讨厌被干涉,也知道这案子不对劲。胰岛素、蝴蝶、无注射器、无接触记录——这不是谋杀,是仪式。
而仪式,意味着预告。
风从江面吹来,卷起半片蝴蝶翅膀,飘进无星的夜。
市局会议室,凌晨一点。
投影仪亮着,显示宴会厅监控截图。画面模糊,关键时段有十五秒黑屏。安保系统被临时关闭,理由是“电力检修”。
陆远坐在角落,圆框眼镜反着光,奶音轻软:“我觉得凶手在玩心理游戏。”
他是犯罪心理顾问,二十八岁,外表像个研究生,实则是警校同期里最年轻的侧写天才。曾因一篇论文推翻三项国际模型,也因童年目睹母亲被连环杀手杀害,发展出双重人格倾向。
清醒时是阳光少年,分析时却冷得像换了个人。
裴沉靠在墙边,没说话。
“死者致死剂量极高,但现场无药瓶、无注射器,说明凶器可携带、可销毁。”陆远推了推眼镜,“而且选择在晚宴暴毙,不是为了隐藏,是为了展示——他在宣告什么。”
“蝴蝶。”简昭开口,声音平静,“不是随机选择。标本制作精细,蓝闪蝶属濒危物种,私人收藏极少。凶手要么有特殊渠道,要么……它有象征意义。”
沈溪敲着键盘,黑框眼镜下目光锐利。
她二十五岁,技术科警员,短发利落,工装裤配战术腰包,警局黑客第一人,绰号“防火墙撕裂者”。孤儿院长大,靠自学编程考入警校,对“被遗忘的角落”有种执念。
“宴会厅监控被远程覆盖,IP跳转七层,但最后落点在本市废弃数据中心。”她抬头,电子音尾调冷冽,“有人不想让我们看见那十五秒。”
裴沉终于开口:“查那十五秒前后的所有人员动线,尤其是服务生和调酒师。另外,调王天成最近三个月行程、会客记录、财务往来——我要知道他最近见过谁,聊过什么,捐过哪家基金会。”
“已经查了。”沈溪冷笑,“他上个月刚资助重建临江孤儿院,还亲自出席剪彩。新闻稿标题写着‘回馈社会,不忘初心’。”
空气忽然安静。
裴沉指尖一顿。
简昭抬眼。
两人没说话,但彼此都懂。
他们,都来自那个孤儿院。
而且是当年火灾后,仅有的两个幸存者。
“巧合?”陆远小声问。
“没有巧合。”裴沉转身往外走,“准备尸检复核,我要知道那粉末到底是什么。”
门关上前,他停下,背影冷峻。
“这案子,不是杀人。”
“是献祭。”
风又起。
解剖室的灯闪了闪。
紫外灯下,那张染血纸片静静躺着,“CL-0712”泛着幽蓝,像一句未说完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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