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撞在崖壁上，火把的腥气里混进了大胤锦衣卫特有的龙涎香——那是陆沉舟腰间令牌的味道，苏芮在穿越时空的眩晕中闻到过同款香气。锁骨处的星图还在发烫，身后那扇光影之门正剧烈扭曲，锁链虚影哗啦作响，门内飘出的电子杂音突然变调，像极了永乐年间报时铜钟的残响：【警告！星砂抑制剂残留……时空锚点偏移……】

她没回头。

向前半步，靴底踩碎崖边的碎石，苏芮迎着下方的火光站定。陆沉舟的玄色披风在火海里展开，他抬手拉弓的动作带着古画上将军的肃杀，箭镞淬了星砂溶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那是裴世卿给锦衣卫的“专款”，专用来对付星图携带者。

“看箭！”苏芮突然扬手，将金属注射器朝侧下方的灌木丛掷去。动作大得像在自曝破绽，实则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陆沉舟的弓弦。

“咻——”

箭矢果然转向。不是冲她来的，是冲那支可能破坏实验的注射器。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注射器碎在岩石缝里，残存的星砂抑制剂溅出，遇空气便凝成细小的青铜粉末——和大胤皇宫地砖缝隙里的锈迹一模一样。

苏芮的心跳撞着肋骨。猜对了。裴世卿要活的观测体，陆沉舟的指令里，“回收变量”永远优先于“清除目标”。就像朱棣当年对待那些掌握星图秘密的匠户，宁愿圈禁终身，也不肯轻易杀了灭口。

下一秒，她顺着陡峭的崖壁滚了下去。

不是伪装，是真的疼。尖锐的石棱划破小臂，枯枝勾住头发，滚落中她死死蜷起身子护住胸口——档案和令牌隔着湿透的中衣硌着肋骨，像两块烧红的烙铁。崖上锦衣卫的惊呼声里，陆沉舟的命令冷得像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她只是块需要回收的实验废料。

最终撞在老树根上时，苏芮咳出了血。她抹了把嘴角，迅速钻进虬结的根须阴影里。火把的光在上方晃动，陆沉舟的脚步声停在三米外，她甚至能听见他指尖敲击箭筒的轻响——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在实验室监控画面里，他审问嫌犯时也会这样。

必须争分夺秒。

苏芮摸出青铜令牌，月光透过树隙照在上面，“死于三棱军刺贯穿伤”的阴刻字迹泛着冷光。日期精确到时辰，和档案里的“预计觉醒失败时间”完全吻合。裴世卿的剧本写得真细致，连她怎么死、用什么死都安排好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刺破混沌：既然死是定好的，那她就“死”给他看。

但得按她的规矩来。

苏芮迅速撕下档案背面裴世卿的批注角，将其余纸张塞进石缝，用湿泥糊住——这些数据或许还有用，但不能带在身上。她攥紧令牌和那一角纸，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溪流。前几日山雨冲垮了栈道，溪水正裹挟着泥沙咆哮，下游是锦衣卫提过的乱石涧，摔下去连尸首都拼不全。

perfect。

她扯下外衫，用碎石划开几道大口子，故意在衣角染上滚落时蹭破的血痕。左手攥紧令牌，右手将那角批注纸团塞进舌下——这是最稳妥的藏法。深吸一口气，她朝着溪流冲去，在入水前猛地将破衫甩向河中央的尖石。

“噗通！”

冰水瞬间灌满口鼻，苏芮强忍着呛咳，任由激流卷着自己向下游冲去。眼角余光瞥见那片破衫挂在石棱上，被水流扯得猎猎作响，像面宣告死亡的旗帜。

她憋着气潜游数丈，终于抓住岸边一块凹陷的岩石，将身体卡在水面之下，只留鼻尖透气。刺骨的河水冻得指尖发麻，但握着令牌的手心却烫得惊人，那阴刻的字迹仿佛要嵌进肉里。

“大人！这里有血迹！”锦衣卫的呼喊声从上游传来。

火把的光聚在溪边，苏芮听见陆沉舟蹲下身的声音，接着是布料摩擦声——他在检查那块染血的石头。“下游是乱石涧。”他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传令下去，沿涧打捞。记住，要完整的尸身。”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芮在水里僵了不知多久，直到火把的光彻底消失在下游，才敢缓缓松劲。肺部像要炸开，每口呼吸都带着河水的腥气，但心脏却跳得异常有力。

她“死”了。

至少在裴世卿的观测日志里，TX-2045号实验体将被标记为“意外死亡，数据中断”。

苏芮望着漆黑的水面，舌尖尝到纸张的涩味。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按剧本走的木偶，而是游离在棋盘外的幽灵。她要看看，没了她这个“主角”，裴世卿的大戏还能不能唱下去。

锁骨处的星图突然隐隐作痛，像是在呼应某种遥远的共振。苏芮握紧掌心的令牌，冰冷的金属硌着血肉。

裴世卿，你不是想看壁垒崩塌吗？

现在，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