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索如淬了冰的毒蛇，死死缠紧苏芮的手腕，金属质感的鳞片陷进皮肉，将星图胎记勒得发疼。量子核心表面，裴世卿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左眼还是现代科学家的金丝眼镜，右眼已变成大胤国师的丹凤眼，嘴角咧开的弧度超过人类生理极限：“你以为这些轮回是谁织的网？”

核心发出青铜器炸裂般的轰鸣，震得密室顶簌簌掉灰：“是你——三百四十七号时间线的你！当年你把我的意识钉进这台机器，用三百四十七次轮回做牢笼，就为了困住我这半缕残魂！”

融合的双刀突然剧烈震颤，刀身铭文“斩时空者，必承其悖”迸发出刺目白光，将苏芮的瞳孔染成一片纯白。记忆碎片如被击碎的琉璃，在她眼前炸开：

——年长的自己穿着防辐射服，将裴世卿的意识从脊椎里拽出，像扯出条发光的蛔虫，狠狠塞进量子计算机的接口；

——萧景珩跪在太医院的地砖上，哭着将倒计时芯片按进胸膛，玉衡递给他的止血粉撒了满地，“这样她就不用知道，引爆核心要活人当引子”；

——小满的耳坠在意识深处炸开，三百四十七次绝望的呐喊重叠在一起，最后都化作同一句“苏姐姐快跑”……

“他在偷换概念。”玉衡的声音穿透时空乱流，带着星盘转动的嗡鸣，“裴世卿才是初代尸语者，三百年前就是他用活人献祭启动了第一台量子计算机。你是唯一能终结他的人——因为你的骨血里，混着被他害死的千万亡魂的怨气。”

量子核心突然暴怒，表面光纹翻涌成血红色，更多光索如毒箭般射出，精准刺向苏芮锁骨的胎记——那里正是星图的中枢，箕宿的位置。

胎记与光索接触的刹那，苏芮像被扔进滚烫的油锅，却在剧痛中看清了被掩埋的真相。

三百年前，大胤钦天监的观星台。

年轻的裴世卿穿着绯红官袍，手里举着青铜令牌，锁骨下的星图胎记正发出妖异的紫光。他站在刻满活人血的星盘中央，对着血月嘶吼：“吾愿以身为器，通古今之变，换永世长生！”

令牌爆发的能量如海啸般撕裂时空，他的下半身瞬间被吸入裂隙，皮肉在时空摩擦中化作血雾。为了自救，他用最后力气将意识劈成两半——一半裹着上半身留在古代，靠着吸取钦天监监生的精血续命，成了后来权倾朝野的国师；另一半化作数据流逃往未来，附着在量子计算机的原型机上，一步步蚕食现代科技，成了表面儒雅的科学家裴世卿。

“我不断轮回，只是想找回完整的自己！”核心的声音变得凄厉如鬼哭，光纹里浮现出无数残肢断臂，“而你，三百四十七号！你明知我最怕什么，偏要用三百四十七次轮回把我困在这进退不得的夹缝里！你看看这刀——”

苏芮猛地低头，手中的双刀不知何时发出共鸣，刀背的暗纹里浮现出几行蝇头小字，是她自己的笔迹：“铸此刃者，苏芮（第1代尸语者）。以我残躯为引，镇此妖物，直至时间尽头。”

密室的青石板墙壁突然剥落，露出后面巨大的环形屏幕，蓝光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惨白。上面滚动显示着所有时间线的结局，每个编号旁都配着模糊的影像：

· 第103次：陆沉舟抱着她冲出爆炸圈，转身用苗刀劈开扑来的光索，最后按下腰间的自爆装置，时空在他身后坍缩成黑洞，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古代锦衣卫从未有过的温柔；

· 第216次：萧景珩跪在龙脉总闸前，用自己的血肉修补裂开的星图，身体一点点化作星尘，消散前还在念叨“苏姐姐说过，医者仁心，哪怕救的是两个时空”；

· 第346次：小满咬碎耳坠里的引爆器，朝她做了个鬼脸，“这次换我保护你”，爆炸的火光中，她看见小满脖子上挂着自己送的银锁，背面刻着“长命百岁”；

最新一行闪烁着红光：第347次（当前），存活率0.01%。

“没有赢家。”裴世卿的核心伸出根光触须，轻轻抚摸屏幕上萧景珩消散的影像，语气竟带了丝怜悯，“除非你接受我的提议。”

光触须递来一把匕首——和苏芮常用的解剖刀一模一样，却通体漆黑，刀刃上流动着与核心同源的光纹。

“用这个杀死所有时间线的自己。”核心的声音变得循循善诱，像毒蛇吐信，“她们本就是你的负担。斩断羁绊，你就能吸收所有时间线的能量，成为新的时空主宰，想让谁活就让谁活，想改哪段历史就改哪段。”

苏芮的指尖刚触到漆黑匕首的刹那，密室的朱漆门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中，满身是血的陆沉舟冲了进来。他的左胸插着块金属碎片，苗刀断成两截，右手还死死攥着半块冰棺的碎木——那是三百四十七号时间线的苏芮留下的。

他身后跟着半透明的萧景珩，胸口的倒计时正疯狂跳动：00:00:03。萧景珩的半边身体已经化作光点，却还在咳着血沫，声音气若游丝：“别信他……他在每个时间线都拿这话骗你……三百四十七次了……”

陆沉舟突然抢过苏芮手中的漆黑匕首，反手就刺进自己心脏。鲜血喷溅在量子核心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裴世卿的脸在光纹里痛苦地扭曲：“不可能！我的基因序列怎么会……”

“我在古代受过蛊毒。”陆沉舟咳出一口血，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像极了古代那个桀骜的锦衣卫，“正好克你的星砂血脉。”

倒计时跳到00:00:01时，萧景珩突然扑向核心，透明的手穿过光纹，狠狠按住了某个闪烁的节点：“苏芮，记住太医院第三层药柜……那本《瘟疫论》里夹着解药，能解所有时空的……”

爆炸吞没了他的后半句，强光中，苏芮看见他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和红蜡案里那个替她挡刀的少年一模一样。

苏芮在失重感中坠落，周围是陆沉舟的血、萧景珩的星尘、小满耳坠的碎片，所有牺牲都化作光点，争先恐后地扑向她手中的刀。

双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在她掌心融合成完整形态——一把刻满星图的青铜权杖，杖身缠绕着现代合金的锁链，顶端镶嵌着两样东西：萧景珩的倒计时芯片还在微弱跳动，小满的耳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玉衡的声音从权杖中传出，不再是冰冷的共鸣，而是带着叹息般的温度：“现在你该懂了，为什么必须是三百四十七号。前三百四十六次，他们都在替你试错，替你把碎片拼起来。”

坠落突然停止，她站在一片虚无之中——这里是时间线的尽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

面前整齐排列着三百个冰棺，每个里面都躺着不同年龄的裴世卿，从垂髫小儿到白发老者，表情都带着同一种贪婪。而最后一个冰棺空着，棺沿的金属牌上刻着行字，字体正在缓慢变化：

【第348代尸语者席位——待启用】

权杖突然自行举起，杖尖对准苏芮的心脏，星图纹路顺着杖身蔓延，与她胎记的光轨完美对接。裴世卿的狂笑从虚无中传来：“你看，这就是命！你杀了我，就得继承我的位置，永远困在时间里，重复这该死的轮回！”

苏芮看着杖尖倒映出的自己，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她想起三百四十七号日志本上那句被血糊住的话，此刻突然清晰无比——

“所谓终结，从不是杀戮，是选择。”

她抬手握住权杖，主动将杖尖抵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