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混着消毒水的冷冽，是法医中心停尸间独有的气息。

苏芮猛地睁开眼，不锈钢解剖台的冷光刺得她瞬间流泪。她正趴在操作台上，右臂压着半张尸检报告，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右手死死攥着什么，指节泛白——摊开来看，是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钥匙，纹路与量子核心的光轨完全吻合，边缘还留着爆炸熔蚀的焦黑。

“苏主任？”实习生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白大褂下摆沾着消毒水的湿痕，“您刚才突然栽倒在解剖台边，心率监测仪都快拉成直线了……救护车还有三分钟到。”

苏芮的视线缓缓移向解剖台。那具明代女尸的胸腔被精准剖开，防腐液在脏器表面形成细密的水珠，左肺叶上赫然有个新鲜刀口，形状与她掌心的青铜钥匙严丝合缝，像是用钥匙直接凿出来的。

“现在几点？”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晚、晚上十一点零六分……”小林哆嗦着举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得格外刺眼。

苏芮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十一点零六分——距离萧景珩胸口计时器归零的爆炸，还有整整六分钟。她不是穿越回了过去，而是掉进了时空折叠的缝隙。

走廊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规律得像节拍器。每步间隔零点八秒， heel 先落地，带着微妙的金属摩擦声——那是陆沉舟穿特制作战靴的声音，苏芮在监控录像里听过无数次。

她抓起解剖刀藏在门后，刀锋上的星纹突然亮起，獬豸纹章的独角泛着冷光。这把刀在刚才的爆炸里明明该被撕碎，此刻却完好无损，刀背还沾着大胤特有的朱砂粉末。

门被刷卡打开的瞬间，苏芮旋身而出，刀刃精准抵住来人的咽喉。颈动脉在刀锋下突突跳动，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手背上。

“陆沉舟。”她盯着对方口罩上方的眼睛，那双瞳孔里还留着古代刑场的血腥。

穿白大褂的男人僵在原地，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苗刀。他眉骨上有道新鲜伤口， stitches 还泛着粉色，与古代那个锦衣卫指挥使被她解剖刀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认识我？”他眯起眼，尾音带着点嘲讽的弧度。这个表情让苏芮脊背发凉——只有本体才会有这种带着人性的讥诮，克隆体的眼神永远是程序设定的冰冷。

监控屏幕突然发出“滋啦”的杂音，画面像被磁铁吸过的磁带般扭曲，随即跳转到证物室的实时监控。镜头里，青铜令牌正悬浮在半空发光，表面的星图与她锁骨的胎记产生共振，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弯腰去够，后脑勺的发旋有颗淡痣——那是萧明。

“那是……”苏芮的刀刃微微颤抖。

陆沉舟突然扯下口罩，嘴角还留着没擦净的血迹：“萧明。裴世卿最得意的‘时间锚’，也是第一个觉醒自我意识的实验体。”

证物室的电子门锁已经被熔成废铁，边缘还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

苏芮踹开门时，萧明正将青铜令牌按向自己的锁骨。他的胎记比古代萧景珩的完整太多，箕宿的位置闪着银光，边缘延伸出蛛网状的枝纹，像在贪婪地吞噬令牌的光芒。

“住手！”陆沉舟的苗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刀鞘摩擦着白大褂发出轻响——这把本该属于古代的武器，刀鞘上竟刻着现代军工的编号。

令牌与胎记相触的刹那，整个房间炸开蓝光。萧明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量子核心的荧蓝色光液。他朝苏芮伸出手，指尖在触到她皮肤前化作光点：“记住……龙脉的总闸在太医院的古井里，用女尸肺叶的钥匙……”

“轰！”

爆炸的气浪像只巨手，将三人狠狠掼在墙上。苏芮撞在金属证物柜上，肋骨传来断裂般的剧痛，眼前瞬间黑了半边。她眼睁睁看着青铜令牌碎成七片，其中一块带着尖啸划过陆沉舟的右脸，在他下颌线留下道血痕——这个位置，与古代克隆体被她划伤的地方分毫不差，连血珠滚落的轨迹都一模一样。

“镜像伤痕。”

玉衡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像敲在青铜钟上的惊雷。“两个时空的伤害开始同步了。你在现代割破手指，古代的你会出现同样的伤口。”

烟雾报警器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冰冷的水柱砸在脸上，混着血腥味滑进衣领。

陆沉舟拽着她往消防通道爬，苗刀掉在积水中，星铁刀刃与金属地面摩擦出蓝绿色的火花，像极了古代刑场的鬼火。

“为什么要阻止萧明？”苏芮猛地挣开他的手，手腕被捏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他不是你们‘清道夫’组织的人吗？”

“他是叛徒。”陆沉舟抹了把脸上的血，指尖在伤口处留下更深的红，“三年前就该死在钦天监的火里，是裴世卿把他的意识拆成了碎片，一半塞给克隆体，一半锁在现代……”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视线越过苏芮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那是……”

苏芮猛地回头。爆炸中心的烟尘里，站着个银发人影。白绫蒙眼的布条在水汽中飘动，手里的星盘泛着银光，盘面刻着的星图正在缓缓旋转——是玉衡。而且是完整的玉衡，既带着古代钦天监的仙气，又有现代实验室的冷冽，仿佛两个时空的他被强行揉成了一个。

“尸语者。”玉衡的嘴唇纹丝不动，声音却直接钻进她的脑海，带着星轨运行的共鸣，“裴世卿的量子计算机不止一台。大胤皇宫那台是主机，现代法医中心的证物室，藏着它的镜像备份。”

他抬手，星盘投射出太医院的立体图，药柜第三层的暗格被红光标出。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把刀，刀柄的TX-2045编号清晰可见——那是苏芮在现代法医中心用了五年的解剖刀，三个月前在解剖明代女尸时“不慎遗失”。

消防通道的楼梯突然倾斜，水泥裂缝里渗出荧蓝色的液体，像极了萧明血管里的光液。

陆沉舟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虎口的旧疤泛着蓝光，那是古代被苗刀划伤的痕迹。“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扼住的野兽，“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有两个你？一个死在乱葬岗的雪地里，胸口插着我的苗刀；一个站在这里，用解剖刀抵住我的喉咙……”

苏芮的胎记突然剧烈发烫，像有团火顺着血管烧遍全身。她抓住陆沉舟的手腕，星图纹路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在他皮肤上织出完整的北斗七星。

两人同时僵住。

记忆洪流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苏芮看见陆沉舟十七岁那年，在大胤刑场第一次挥刀杀人时颤抖的手；看见他在现代实验室被裴世卿植入记忆芯片时，眼底闪过的挣扎。而他看见她在古代验尸时，偷偷把小满的耳坠藏进袖袋；看见她在现代解剖台前，对着明代女尸的肺叶流泪——那具女尸的喉骨上，有个与青铜钥匙形状相同的旧伤。

“原来如此。”陆沉舟猛地松开手，眼神复杂得像揉碎的星空，“我们都是被时空撕裂的人，一半活在过去，一半死在未来。”

整栋楼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钢筋扭曲的声音像巨兽在嘶吼。苏芮扑到窗边，看见窗外的血月旁，第二颗月亮正在缓缓坠落，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的金属光——那根本不是月亮，而是另一台量子计算机的核心。

太医院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红光撕破夜空，像有人在古代点燃了信号弹。苏芮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清晰的印记——那是太医院古井的方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