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音在崖壁间撞出回声，星光织成的门扉越来越清晰。苏芮甚至能透过光纹看见法医中心的走廊——爆炸前的模样，小李抱着尸检报告跑过，白大褂下摆扫过咖啡机，溅出的黑咖啡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渍痕。

“姐姐快走！”本该气绝的小满突然从血泊里弹起，断箭穿透的胸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荧蓝色的液体。他抓起地上的火把扔向追兵，火星在他掌心烧成星点，“令牌是裴大人的实验记录仪！芯片里存着所有记忆源！”

烈焰腾空的刹那，苏芮看清令牌内侧嵌着的微型芯片，银亮的电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这根本不是什么古物，而是比2045年更先进的量子存储技术！

陆沉舟的箭矢破风而来，箭尖裹着杀气直逼她后心，却在触及星门的瞬间“滋啦”汽化，只留下一缕白烟。他脸上第一次裂开惊骇，飞鱼服的金线都在发抖：“时空排斥反应……怎么可能？！”

苏芮的指尖已经碰到门框，冰凉的触感像极了法医中心的冷藏柜，门内传来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裴世卿常喝的手冲咖啡香。

“别碰那扇门！”

萧景珩的声音从悬崖下方炸响，像块冰砸进滚油。苏芮低头，看见他踩着尸体爬上来，雪色官袍被血浸透成暗褐，左胸的獬豸纹裂成蛛网，手里举着的东西却让她瞳孔骤缩——

一台21世纪的平板电脑，屏幕裂了道缝，却还在播放监控画面：现代ICU里，她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而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往输液袋里推蓝色药剂，针管上的标签写着“记忆锚定剂”。

“2045年6月11日，你根本没穿越。”萧景珩咳着血爬上崖顶，指节攥得发白，平板边缘硌进肉里，“那是裴世卿给你注射的虚拟记忆！古代是他构建的牢笼，红蜡案是他写的剧本！”

星门突然剧烈闪烁，光纹像心电图般疯狂跳动。苏芮的太阳穴炸开剧痛，无数记忆碎片在脑子里冲撞：

——她既是握着解剖刀的现代法医，也是跪在公堂的罪臣之女，两种人生的触感同样真实；

——陆沉舟既是监控里的嫌疑人，也是举刀护她的锦衣卫，虎口的疤痕在两个时空都渗着血；

——而裴世卿……他在现代办公室里转着青铜令牌的样子，和大胤龙椅上摩挲令牌的姿态，连指节用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在两个时空都是实验主导者。”萧景珩抓住她颤抖的手，他的掌心烫得惊人，“你解剖的明代女尸，胸口的三棱镖创口是你自己划的——那是上一个觉醒失败的‘你’。”

崔嬷嬷的佛珠突然“啪”地崩断，檀木珠子滚了满地，有几颗裂开，露出里面的金属线。老妇人佝偻的背猛地挺直，关节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咔”声，皮肤下浮现淡蓝色纹路，像电路板在发光。

“清理程序启动。”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音，再没有半分慈和，“实验体007号试图突破记忆牢笼，启动销毁协议。”

陆沉舟的苗刀突然调转方向，寒光闪过，崔嬷嬷的头颅“咚”地落地。断颈处没有血，只有密密麻麻的电线，被风吹得像团乱麻，爆出的电火花溅在她的佛珠上，引燃了藏在里面的火药。

“走！”他一把推开苏芮，自己却被爆炸的气浪掀翻，飞鱼服后背裂开，露出烙印在皮肉上的编号——TX-2045-003，“回现代杀了那个给你做手术的混蛋！他在你脑子里装了神经追踪器！”

苏芮这才看清他虎口疤痕下藏着的微型芯片，指甲盖大小，此刻正闪着警报红光。

“你以为我真是凶手？”陆沉舟惨笑着撕开衣领，心口的编号被血浸透，“我们都是缸中之脑！红蜡案的受害者，全是觉醒失败的实验体！”

星门开始坍塌，光纹像融化的玻璃般往下淌。苏芮在跃入的前一秒，看见玉衡站在悬崖对面的枯树上，银发被风吹得像面旗。

老监正扯下蒙眼的白绫，那双分裂瞳孔的眼睛流下血泪，在脸颊上冲出两道荧光泪痕：“记住，荧惑守心之日，两个时空会完全重叠——到时候，你得选一个世界活下来！”

他的身体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撕碎，碎成漫天星屑，飘向苏芮锁骨处的胎记，像水滴汇入大海。

苏芮坠入光芒的漩涡，失重感攫住了她。最后听见的是三重交织的呐喊，穿透了时空的壁垒：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血沫：“找到2045年的我！我在你的尸检报告里藏了证据！”

陆沉舟的声音混着爆炸：“毁掉主控芯片！它在裴世卿的金表里面！”

小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相信任何人的脸！他们都能换皮……”

“病人生命体征恢复！”

刺眼的白光中，苏芮猛地睁开眼，手闪电般抓住医生的手腕。输液架上的药剂瓶正在摇晃，标签上的字刺得她眼睛疼：

【记忆编辑剂V.7

批次：TX-2045

实验对象：苏芮（第七代尸语者）

副作用：时空感知错乱】

而戴着蓝色口罩的医生，眉骨下方有颗淡褐小痣，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跳动。

“欢迎回来，007号。”萧景珩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指尖轻轻抚摸着她手背上的输液针，“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几个月亮？”

苏芮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窗外。

夜空被染成诡异的绯红，一轮血月悬在中央，而它旁边，赫然悬浮着第二个月亮——那是大胤王朝的月亮，月面上能清晰看见钦天监的观星台，玉衡的星盘正反射着冰冷的光。

“两个。”她嘶声说，指尖摸到藏在掌心的青铜令牌，芯片的棱角硌着肉。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口罩上方的眼睛里闪过惊恐——这是计划外的答案。

苏芮突然笑了，笑得输液管都在抖。她终于明白小满的话——

根本没有穿越，也没有虚拟。

两个时空，早就开始重叠了。就像她现在既能闻到现代的消毒水，也能闻到古代的血腥味；既能看见医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平板，也能看见他袖口偷偷藏着的三棱镖。

门，从来就没关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