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带着一种近乎侮辱性的轻蔑和压不住的戾气,狠狠砸在空旷的排练厅里。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急切地辩解着什么,但他的手指已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十足的厌烦。
他将手机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压下那股翻涌的怒火,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残留的寒意和一丝未散尽的烦躁,证明着刚才那通电话的真实性。
他的目光转向肖战,依旧是那种直接的、不加掩饰的审视,但似乎少了之前的冰刺,多了一点别的、更复杂难辨的东西。
“赵明宇。” 他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吐掉什么脏东西,语气平淡,却让肖战的心猛地一沉,“他找了舞团的人递话,说你的概念,‘借鉴’了他去年一个未公开的装置艺术方案。”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点冷嘲,“说核心的‘破碎与重生’视觉符号,雷同。”
肖战的脸色瞬间白了,不是害怕,是纯粹的、被污蔑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血液轰的一声涌向四肢百骸,指尖都气得发麻,他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胡说八道!”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绷得紧紧的,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那个符号是我从王老师你的舞蹈里直接提取的灵感,是挣扎的力量感,跟他赵明宇有什么关系?!他那个方案我根本没见过,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烧得通红,里面是毫不作伪的震惊、愤怒和屈辱,原则被触碰,心血被玷污,这比任何质疑都更让他无法忍受。
王一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副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起全身毛发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簇因为愤怒而燃烧得格外明亮的火焰,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和紧抿的、透出倔强弧度的嘴唇。
那目光锐利依旧,像是在评估,在判断。
几秒令人窒息的对峙般的沉默后,王一博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梢,似乎对肖战这副激烈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有点满意?
他移开视线,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扔下一个更重的炸弹:“他有‘证据’。”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带着明显的讽刺,“几张模糊的设计手稿照片,标注日期比你们招标早,还有一个‘证人’,说他跟你提过这个创意。”
荒谬!无耻!
肖战气得几乎要笑出来,浑身发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质疑,这是处心积虑的构陷,赵明宇!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策展人!
“日期可以伪造,证人可以收买!” 肖战的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就因为他的片面之词,舞团就要质疑我们的原创性?陈导也信了?” 他的心往下沉,如果连陈导都动摇,那这个项目……
“陈导没那么蠢。” 王一博打断他,声音依旧冷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效果,“但他需要处理流程,舆论,有时候比真相麻烦。”
他向前走了两步,捡起地上那瓶喝剩的矿泉水,拧开,又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冰水似乎浇灭了他一些残余的火气,也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加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近乎冷酷的分析:“赵明宇在圈里有点人脉,他不敢直接咬死抄袭,只是散布‘雷同’、‘借鉴’的质疑,想把水搅浑,拖延时间,或者逼你们自己退出。”
他放下水瓶,目光再次落在肖战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小心闯入了丛林黑暗法则地带的小动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考量?
“你的东西,”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目光扫过肖战还攥在手里的、那团被捏得变形的纸巾,“够硬吗?”
肖战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王一博似乎没什么耐心解释,语气更冲了点:“源文件、草图、过程稿、时间戳,所有能证明那是你自己从无到有抠出来的东西,够不够硬?!能不能一巴掌把那些屁话扇回他们脸上去?!”
他的话粗鲁直接,甚至带着脏字,却像一盆冰水,猛地浇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肖战。
对啊,光愤怒没有用,他需要证据,需要能砸死所有质疑的铁证!
肖战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进入了战斗状态。
所有的愤怒被压缩成一种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理智。
“有!”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声音恢复了力量,“从看完首演那晚的灵感速写,到每一版概念的情绪板,色彩实验,动态模拟尝试……所有过程文件,全部有分层源文件和精准的时间戳,甚至包括……”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王一博,“包括一些失败的、走偏的尝试,都留着,链条完整,做不了假。”
他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像是要立刻拿出手机调取云存档证明。
王一博看着他瞬间的转变,看着他眼中燃起的不是慌乱而是被激起的、更有力的斗志,看着他条理清晰、自信满满地列出证据,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松了口气?
他极轻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只是道:“那就行。” 语气仿佛在说“算你没那么废”。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肖战面前,屏幕上是一个微信联系人界面,头像是一个穿着舞裙、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孩。
“林薇,舞团的行政,管项目档案,也负责内部沟通。” 王一博言简意赅,“把她加上,所有证据,整理好,发她,她会转给该看的人。”
他的举动如此自然,如此直接,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虚假的承诺,只有最务实、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肖战看着那个微信二维码,又看看王一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头猛地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撞了一下,愤怒还在,屈辱未消,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震动,悄然蔓延开来。
他刚才是在帮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甚至提前帮他想好了对接的人?
他接过手机,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王一博的手指,那触感依旧温热,甚至带着点刚才拍他肩膀时的余温。
他飞快地扫描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然后将手机递还回去,低声道:“……谢谢王老师。”
王一博接过手机,塞回口袋,没应这句谢,反而又硬邦邦地砸过来一句:“嘴皮子厉害没用,东西要够硬。”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所有必要程序,转身走向角落,捡起自己的机车外套搭在臂弯,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
排练厅里再次安静下来,紧张的危机感暂时被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平静取代。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那个……王老师,你手上的……” 他想提醒他颜料还没洗掉。
王一博的脚步顿住,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干涸发暗的赭石和钴蓝色痕迹,然后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回了句让肖战再次愣住的话:“没事,洗不掉就算了。”
就在这时,王一博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铃声,只是沉闷的嗡鸣,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瞬间又锁死了,脸上闪过一丝极度不耐烦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甩不掉的麻烦。
他手指飞快地敲了几个字回复,然后把手机屏幕粗暴地往肖战眼前一递,语气比刚才更加烦躁,甚至带着点迁怒的意味:“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肖战下意识地看向屏幕。
是微信聊天界面,对方头像是某个奢侈品的logo,名字备注是“妈”,最新一条消息是:[一博啊,周家小姐刚从巴黎回来,听说是个艺术策展人,跟你肯定有共同语言,照片发你了,多俊的姑娘啊,明天晚上空出来,妈帮你约了蓝湾餐厅……]
下面附着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美女写真照。
而王一博回复的那几个字,简单粗暴,充分表达了他的意愿:[没空,不见。]
肖战:“……”
所以,刚才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相亲?
这个反差过于巨大,肖战一时没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虽然立刻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但弯起的眼角还是泄露了笑意。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敢笑试试”的警告。
他猛地收回手机,语气更冲,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暴躁:“笑什么笑,走了!”
他几乎是带着一股旋风,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肖战看着他那副罕见的、带着点狼狈和羞恼的背影,赶紧憋住笑,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前一后走出排练厅,穿过寂静的走廊。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之前的紧张、愤怒、同仇敌忾,似乎被这个小插曲冲淡了不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人气?
走到大楼门口,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王一博停下脚步,拿出机车钥匙,没有立刻去开车,而是转过身,看着跟出来的肖战。
他的表情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他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生硬地、没什么铺垫地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肖战的耳朵:“那个呼吸……”
肖战一愣,抬眼看他。
王一博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里,语气依旧是那股子别扭劲,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又别别扭扭地裹了点别的什么:“谢了。”
说完这两个字,他像是完成了某项艰巨任务,立刻转身,长腿一跨上了机车,动作流畅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发动机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他戴好头盔,镜片下的目光最后扫了肖战一眼,看不出情绪。
然后,一拧油门,机车如同离弦之箭,撕开夜幕,瞬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尾灯红色的光晕和逐渐远去的轰鸣声。
肖战独自站在路灯下,看着机车消失的方向,夜风吹得他有些冷,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烫了一下。
那句生硬无比的“谢了”,还在耳边回响,和他手上洗不掉的颜料痕迹,和他刚才暴躁拒绝相亲的模样,和他毫不犹豫挂断诬陷电话时的冰冷,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这座冰山……好像真的哪里不一样了。
他低头,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那个叫林薇的舞团行政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肖战点开对话框,正准备发个自我介绍,目光却猛地被林薇的微信头像吸引住了——那不是一张简单的自拍或风景,而是一张抓拍的照片。
照片上,王一博穿着练习服,似乎是排练间隙,正仰头喝水,侧脸线条冷硬,喉结滚动,而在他搭在膝盖的右手上——那沾着颜料痕迹的地方,被拍照者用可爱的粉色爱心贴纸,刻意地圈了出来,旁边还配了两个小小的卡通字:[战损?]
肖战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僵在了屏幕上方。
所以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
所以……王一博顶着这样一只被同伴调侃“战损”的手,参加完了招标会,练习完了舞蹈,还帮他怼了人?
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撞着他的心口。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王一博消失的那个方向,漆黑的街道空无一物,只有夜风呼啸。
可他仿佛还能听到那机车引擎的咆哮声。
所以那声“谢了”,到底谢的是什么?
是那句关于呼吸的提示?
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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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