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萧彻川推开家门,他很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喉咙干涩发痒。他扯掉领口紧绷的领带,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客厅里空荡荡的,客房的门也紧闭着,他甚至没力气去确认廖星彻是否还在睡。
他径直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着皮肤,他满脸倦意,眼底也是红血丝,下巴冒出一些些青色的胡茬。
案子毫无头绪,公园附近都是盲区,监控排查后一无所获,失踪人口记录里也没找到匹配的成年女性,老陈那边对蓝色纤维的分析还没出结果。
这种毫无头绪的悬空感让人憋闷,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绷紧的下颌滚落。
刚换上干爽的家居服,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未知来电的字样。
萧彻川眉头立刻拧紧,谁啊这个时间打来?随后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迅速接通。
“喂,你好?我是萧彻川。” 他道。
电话那边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焦虑:“萧警官!实在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是关于廖星彻同学的事……”
萧彻川的心往下一沉。“他怎么了?” 才刚收留这孩子不久,难道就出事了?
“星彻他……他在教室里……” 对方的声音有些吞吐,好像在思考怎么解释,“就是……情绪有些失控!把同桌的书本全扫到地上了,还把前面同学的椅子踹倒了!我们老师怎么劝都没用,他把自己反锁在实验楼的生物标本柜那边,谁也不让靠近,问他什么也不说!考虑到他家里的特殊情况,我们担心他心理承受不了,您看能不能……尽快来学校一趟?”
失控?踹椅子?反锁?
萧彻川本来就烦,现在差点一命呜呼了。
是因为接受不了父母去世?还是……别的什么?
“好,我知道了。” 萧彻川边穿衣服边叮嘱道,“在我到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尤其是不要说刺激他的话,我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一把抓起车钥匙,他利落地换上鞋,眼角余光瞥见客房的门似乎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洞洞的。但他此刻无暇细想,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市一中,高二(三)班教室。
早读课刚刚结束,教室后排的区域一片狼藉。书本、试卷、文具盒凌乱地散落一地,几张椅子歪歪扭扭地倒着。
实验楼里。
同学们都挤在门口窃私语,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里面。
那里立着几个高大的标本陈列柜,廖星彻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柜门,身体紧绷,他微微低着头,柔顺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把校服的袖子挽到手肘,裸露的小臂肌肉线条绷紧,右手紧紧攥着一把美工刀,刀片已经完全推了出来,在光线下闪着光。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别靠近我”的警告,谁也不知道那把刀下一刻会指向哪里。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教师,此刻正急得额头冒汗,站在距离廖星彻不远的地方,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哄劝:“廖星彻同学?廖同学?听老师说,把刀放下好不好?有什么事,跟老师说,或者……等你叔叔来,好不好?没有人会怪你的,大家都知道你心里难过……”
靠近门口的女生压低声音对着旁边的人悄悄道:“天呐……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昨天还好好的……”
“是啊,听说他爸妈刚出事……可能受刺激太大了吧?看他拿着刀的样子好吓人……”
“嘘!”旁边另一个男生赶紧打断她们,“你俩快别说了!没看见他看向你俩了吗?”
廖星彻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把美工刀紧紧攥在手中,李老师那些温柔劝慰的话语在他听来全是模模糊糊的噪音,他脑子里全是昨夜那条冰冷的短信:“很晚回。”
晚?晚到什么时候?晚到天亮?晚到他一个人守着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一股难以形容的暴戾和恐慌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教室里聒噪的翻书声,女生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窗外传来的篮球拍打声……这些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声音都疯狂地拨弄着他的神经。
他想尖叫,想砸碎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就在他感到那股毁灭的冲动几乎要克制不住时。
门口传来一阵低沉急促的脚步声。
嗒、嗒、嗒……
廖星彻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攥着美工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咔”响,他没有抬头,发丝下那双被遮掩的浅色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
是他来了。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彻川穿着衬衫,肩头宽阔,面容清冷,目光落在角落那个背靠标本柜的少年身上。
一瞬间。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个气质很好的陌生男人身上。
“哇,这是谁,好帅啊……”
“是啊是啊……是廖星彻的哥哥吗?”
“不是吧,我刚听李老师说他叔叔会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萧彻川没有看任何人,他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朝着角落走去。
李老师看到萧彻川,刚想开口说话,萧彻川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说。
李老师瞬间把话咽了回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萧彻川径直走到廖星彻面前,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年低垂的发顶,紧绷的肩膀,还有那只紧握着美工刀的手。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廖星彻依旧死死低着头,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赤裸裸盯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斥责,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萧彻川低沉的声音响起:
“廖星彻。”
声音不高,却非常清晰。
少年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他握着刀的手猛地收紧。
萧彻川像是没看到那把锋利的刀一样,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微微俯下身,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几乎命令道:
“头抬起来。”
这几个字听着让人打寒战,廖星彻攥着刀的手剧烈地抖动着,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半晌,他终于极其缓慢的抬起了头。
他撩了把头发,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四目相对。
萧彻川向那浅色的眼睛深处,那里没有泪光,只有暴戾、委屈、不安、恐慌……和依赖。
就这一眼,萧彻川心头那点烦躁瞬间被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压了下去。
那是一种混杂着责任的压力,一些不易察觉的心疼,以及一种警惕。
这孩子的状态非常不对,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廖星彻微仰着头,死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彻川,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瞬间包裹住他,既带来一种安全感,又让他心脏撕裂般抽痛。
下一秒,他紧攥着美工刀的手,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猛地一松。
“哐当!”
那把银色的美工刀,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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