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猎场的雾气渐渐散了。肖战站在帐外的老槐树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探脉时的温度——王一博的烧退得彻底,此刻帐内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安稳睡熟了。他回头望了眼帐帘,昨夜那几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仍在心头盘旋。太子身份特殊,猎场虽设了守卫,却难免有漏网之鱼——是冲着太子来的?还是冲着……他这个“被太子留在身边”的将军嫡子?“肖统领。”身后传来轻唤,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李福全。老人端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粥,见了肖战便躬身笑了笑:“殿下刚醒,念叨着您呢,让奴才把粥端来,您也趁热用些。”肖战接过托盘,指尖触到碗沿的暖意:“有劳李总管。”“不敢当。”李福全摆手,眼角的皱纹堆起来,“肖统领昨夜守了殿下一夜,才是辛苦。说起来,殿下自小身子骨不算结实,却不爱请太医,也就您在,他肯乖乖躺着。”这话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亲近,肖战却不敢接。他只点了点头,端着托盘掀帘进了帐。帐内烛火还未熄,王一博已靠在榻上,身上披了件素色披风,正拿着本翻了一半的兵书。见肖战进来,他放下书,目光落在托盘上的粥碗上,眼尾微弯:“正好饿了。”肖战把粥递过去,又取了双竹筷:“殿下刚退了烧,慢点吃。”王一博接过粥,却没动筷,只看着肖战:“你也坐。”帐内只有一张矮凳,肖战依言坐下,刚端起自己那碗粥,就听王一博低声问:“昨夜……你看见什么了?”肖战握着碗的手一顿,抬眼望去——王一博正垂着眼喝粥,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听着随意,指尖却在碗沿轻轻摩挲着,显然是在意的。“臣看见几个黑影往密林去了,没敢惊动,只记了方向。”肖战据实道,“殿下觉得,会是……”“能在猎场藏得这么深的,无非两种人。”王一博抬眼,眸色沉了沉,“要么是冲着朕来的,要么,是冲着萧家来的。”肖战心头一紧:“冲着萧家?”“你父亲手握兵权,朝堂上盯着他的人不少。”王一博用勺舀了口粥,慢慢咽下去,“把你留在东宫,明着是制衡,暗着也是护着——至少在京里,有朕在,没人敢轻易动你。可若有人想借你的事做文章,或是想趁机对朕下手,猎场倒是个好地方。”他说得直白,没绕半分弯子。肖战望着他,忽然想起昨日在猎场深处,他问自己“想做利刃还是护刃的人”时的眼神,分明是带着认真的。“臣明白了。”肖战放下粥碗,起身拱手,“臣这就去查那些黑影的去向。”“不必。”王一博按住他的手腕,“你现在去,反倒打草惊蛇。”他指尖微凉,触在肖战昨日磨红的指节上,顿了顿才移开,“等回了京,让李福全去查就行。猎场这几日,你只需守在朕身边,别离开视线。”“是。”肖战重新坐下,却没了喝粥的心思。他看着王一博安静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肩上的担子,比他想象中更重——既要应付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还要分心护着他这个“外人”,甚至连生病都要瞒着旁人,活得这样累。“发什么呆?”王一博抬眼瞥见他走神,挑眉道,“粥要凉了。”“哦,是。”肖战连忙低头喝粥,粥是温的,甜糯的米香漫在舌尖,竟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松了些。正喝着,帐外忽然传来侍卫的急声:“殿下!肖统领!西北急报!”王一博猛地放下碗,声音沉了:“进来!”一个侍卫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双手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急报:“方才快马送到的,说是怀化大将军从前线发来的!”肖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父亲昨日才送信说要整顿军务,怎么今日就有急报?还是火漆封口的加急件?王一博接过急报,迅速拆开,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去。“殿下,怎么样?”肖战忍不住追问,指尖都攥白了。王一博把急报递给他,声音低得发哑:“匈奴突袭了雁门关,你父亲……中了埋伏,被困在关外了。”肖战接过急报,手指都在抖。纸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的——“匈奴三万骑突袭,雁门关失守,末将率部突围,被困黑松林,粮草只够三日,望京城速派援军……”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得他心口发疼。父亲征战多年,从未吃过这样的亏,这次被困黑松林,粮草只够三日,若是援军不到……“臣要去边关!”肖战猛地起身,声音发颤,“臣要去救父亲!”“你怎么去?”王一博看着他,眸色沉沉,“从猎场回京城要一日,从京城到雁门关要半月,等你到了,黑松林怕是早就……”“那怎么办?”肖战转过身,眼眶有些发红,“难道就看着父亲被困?”他从未这样失态过。在将军府时,他是说一不二的嫡子,在军营里,他是箭无虚发的少将军,可此刻面对父亲被困的急报,他竟觉得手足无措,只能像个孩子一样看着王一博,盼着他能给个办法。王一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慌什么?有朕在。”他的手掌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肖战望着他,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你留在这里。”王一博收回手,语气斩钉截铁,“朕现在就写密信,让李福全快马送回京城,让兵部即刻调兵,由副将张启山率领,三日内必须启程去雁门关。”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朕再给你父亲写一封亲笔信,告诉他援军已在路上,让他务必守住黑松林。”“可……”肖战还是急,“三日内启程,到雁门关也要十日,父亲粮草只够三日……”“粮草不够,就抢匈奴的。”王一博看着他,眼神锐利,“你父亲是怀化大将军,不会连这点办法都没有。他需要的是信心,是朝廷的支援,而不是你冲动行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他说得没错。父亲被困,他若是贸然离开猎场,不仅救不了人,反而可能被朝堂上的人抓住把柄,说他擅离职守,甚至可能连累父亲被安上“教子无方”的罪名。“臣知道了。”肖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谢殿下。”“谢什么。”王一博转身走到案前,拿起笔,“你父亲是为国征战,朕调兵支援,是分内之事。”他提笔蘸墨,飞快地写了起来。烛火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手腕悬在空中,一笔一划都写得极稳。肖战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位太子,或许不是坏事。不多时,两封信用火漆封好,王一博递给李福全:“立刻送去京城,亲手交给兵部尚书和陛下,告诉他们,耽误了军情,提头来见。”“奴才遵命!”李福全接过密信,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走。帐内又恢复了安静。王一博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显然也累了。肖战走上前,想给他倒杯茶,却被他按住了手。“别忙了。”王一博看着他,“坐会儿吧。你父亲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嗯。”肖战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王一博没再说话,只是陪着他坐着。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暖融融的。肖战望着那片光斑,忽然觉得,哪怕此刻身处猎场,前路未卜,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再难的事,也能撑过去。可他没注意到,王一博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安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封给陛下的密信里,他不仅说了调兵的事,还提了一句“肖战心性沉稳,可堪大用,望陛下允其留东宫历练”。他知道,把肖战留在身边,只会让朝堂上的人更忌惮萧家,也会让他自己陷入更复杂的境地。可方才看见肖战红着眼眶说“臣要去救父亲”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去冒险。或许从演武场他调整箭姿的那一刻起,从猎场他对着母鹿不忍射箭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变了。王一博收回目光,望着帐外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这盘棋,他好像越来越难下得从容了。而他与肖战之间,这咫尺的距离,或许藏着比猎场更深的暗流,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